標 題: 灰姑娘狂想曲
發信人: MRX
作 者: 雜破 業
插 畫: Hidiri Rei
出 版: 龍成
譯 者: MEITERY
掃瞄校正: LKK(序章、第一章), MRX(第二~七章、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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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序章
第一章 幸運兒誕生
第二章 誘人的香唇
第三章 變成灰姑娘吧!
第四章 夏姬虛偽的告白
第五章 春美的模仿大作戰
第六章 發情女教師‧秋子
第七章 不能沒有愛
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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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作者在文句中用了一個漫畫對白中才會出現的符號:一個心形的符號,表示愉快甜蜜的心情。由於在中文內打不出來,小弟以文字 (心號)代替,請各位自行想像,還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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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平凡的高中生周防茂樹突然被有錢的祖父收養,一躍成為幸運兒。有一天,祖父無理地逼他必須在十八歲生日之前找到結婚的對象。有三個女性聽到了這個消息,她們各自為了實現自己的願望,而想要和大集團的繼承人結婚。這三個女人和茂樹合奏的情色狂想曲,結局會是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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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在金黃色圓形時鐘上,有著兩個半圓形的鬧鈴。這是個造型古老令人懷念的鬧鐘。秒針以一定的速度通過鬧撞上「12」之後,長針也緊追著秒針後面,不久銀色的短針指在「4」的地方。
鈴鈴鈴鈴…
尖銳的鬧鈴聲破壞清晨的寧靜,持續地響著。
鬧鈴聲毫不留情地傳進蒙在薄薄棉被中享受好夢的少年耳朵中。
「嗯…啊…」
一邊發出不滿的呻吟聲,一邊從棉被中伸出手來尋找吵人的鬧鐘。胡亂摸索鬧鐘的手,一找到鬧鐘之後立即將鬧鐘關掉。
卡!不斷在兩個鬧鈴間來回敲打的小槌子,按了開關之後立刻停住了。吵人的噪音一停止,早晨更加寧靜,狹窄的房中,充滿安詳的氣息。
「…」
從睡夢中被吵醒的少年,從棉被中探出頭來,把頭貼近鬧鐘,用他矇矓的睡眼看著鬧鐘。
已經四點了啊…
鬧鐘的針指在四點的地方。當然不是下午四點,而是早上四點。拉下窗簾的窗戶外面黑漆漆的,街道上也仍然相當安靜。但對於比麻雀還要早起來的送報少年而言,差不多是該去工作的時候了。
起床之後送報紙,送完報紙之後吃早餐,吃完早餐之後,接著到學校,忍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上無趣課程。早上的課上完之後,吃完中飯還得繼續下午的課程。下午的課上完之後就放學…一如往常每天都重複著一成不變的日子而無力改變。
今天第一堂世界史。老師山川除了照本宣科唸課文外不會做其他事情,所以愉愉地小睡一番,多多少少可以補充一點不足的睡眠吧。但是,第三堂課的英文作業還沒寫,所以在第一堂課的時間不得不用來寫作業。
在茂樹糊里糊塗的想這些事的時候已經過了五分鐘了。
不能再一直待在被窩裡了。再一直待在被窩裡的話是會遲到的。嘴裡喊著「一、二、三」,少年掀開被子立刻站了起來。
今天是五月中旬的星期二。雖然月曆上寫著初夏時節,但黎明時分的清爽空氣,仍然會感到有點冷。當做睡衣的運動服,仍是老樣子。
正穿著褲子的少年,冷得發抖,再一次抑止想再躲回到被窩裡的念頭,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兩臂直直向上伸展,嘴裡打了一個大哈欠。
「嗚哇…」
少年的名字叫周防茂樹,今年十七歲,高中三年級生。若是世界沒有較預言中提早滅亡的話,下個月就十八歲了。
雖然剛起來表情有點呆滯,但可以看出本性是很老實的。也許生活並沒有太多的憂慮,所以看到他的人都覺得他長得一副娃娃臉。雖然附近的歐吉柔和歐巴桑對他有好感,但是他卻不是那種會引起同年齡女孩注意的類型。
剪著固定的短髮,頭髮自然滑順地往後梳,夏天洗頭的時候也不需要吹風機。由於每天送報紙的緣故,所以他的四肢一點贅肉都沒有,苗條的四肢顯得相當健康。
茂樹五歲時父親就去世了,兩年前上高中的時候,母親也接著去世。父親死於胰臟癌,母親則死於車禍。少年第一次穿高中制服並不是高中入學典體,而是母親的葬體,當時下著冷冷的雨,顯得相當寒冷。
母親死後,連可以依靠的親戚都沒有。因此,母親去世之後,只有十五歲的茂樹就變得更孤零零的了。
由於沒有親戚可以依靠,所以領養茂樹的是在母親生前相當受母親照顧,而在這附近開送報公司的中年夫婦。雖然要將兒子託給沒有血緣關係的人扶養而感到猶豫,但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最後茂樹還是接受了中年夫婦的好意。從那時候開始茂樹一邊上高中一邊送報紙的生活。
前兩年,母親死的時候…
若是說他不羨慕別人雙親俱在,快樂的過著高中生活,那是騙人的。回想以往的記憶,想到父親與母親的去世感到相當難過。自己或許比其他人不幸。
少年心中曾有幾次這麼想。
不過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命運。雖然遭到如此不幸,也不能嫉妒命好的人。最重要的事是如何去把無法改變的人生,好好地過下去。
以前困苦的時候,忍著悲傷用笑容教導少年的母親如今已經不在了。但是,經過這麼多孤獨困苦的日子,使得母親的形象愈發清楚。
儘管茂樹遭逢這麼多不幸,但他不怨天尤人,以勤勞誠懇的態度過著平穩的日子。至少到今天為止都是如此…
清晨的冷風冷的刺骨,茂樹很快地把灰色大衣和褲子給換上。
少年住的地方是一間只有六個塌塌米大的便宜公寓,這間公寓是送報公司老闆做保證人租來(在日本租房子是要保證人的)。從上高中開始就一個人住在這裡。簡陋的房間裡,家具只有放在窗邊的書桌和組合式書架,另外並沒有放碗盤的碗櫃。在和書桌前的椅子上,掛著學校的制服。角落裡有個擺滿髒東西的箱子。別提電腦、電視遊樂器、錄放影機了,就連電視也沒有。唯一娛樂用的電器只有一台老舊的收音機而已。
茂樹將房間的鑰匙和零錢放進褲子口袋中後,便立刻連襪子也不穿就衝出房間。走在老舊木板地上,每走一步都會發出吱咯吱咯的怪聲。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這公寓屋齡已超過二十年了,是棟破公寓。哪天屋主說要拆的話也不奇怪。也許如此,房租加管理費只要三萬元。況且距離車站也很近,可以說非常便宜。向老管理員打招呼「今天氣很不錯!」,而老管理員卻答非所問「我今年七十二歲了!」
少年在二樓公用洗臉台上,用冷水洗臉恢復清醒。走廊上面對東邊的窗戶,可看見早晨的陽光悄悄來到,藉著這個光可以把臉照得清楚。
最近越來越像個大人了。當然只有他本人這麼覺得。
差不多也該出門了。
茂樹小心翼翼地下樓梯,踮著腳走路怕吵到管理員室睡覺的老管理員,之後立刻穿上髒兮兮的運動鞋出門。由於沒穿襪子,褲子和運動鞋之間的腳踝和冰冷的空氣接觸之後覺得有點冷。天空由東邊開始漸漸亮起來,公寓的上空也有些許泛白。
吸了一口早晨的清新空氣,過了「昭和莊」這棟曾名躁一時的老建築物,踏著輕快的腳步,走到了位於附近的送報公司。
不久就看到送報公司大樓,油漆剝落的招牌,上面寫著幾個大字「旭日新聞」。從公寓到送報公司頂多五分鐘,還不致於走到臉紅氣喘。
一打開大門。
「早安!」一邊打招呼一邊跨進門檻。
在水泥地的房間中,老闆正把廣告折進今天的早報裡,此時老闆停下手來,同茂樹打招呼。
「早呀!茂樹!」
送報公司的老闆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頭髮少少、個子小小、戴著粗邊眼鏡。而在一旁做同樣工作的是老闆娘,人胖胖的,圓圓的臉上掛著笑容。
「今天仍然是你最早到!」
老闆娘有著生意人的和氣,對無依無靠的茂樹相當照顧。茂樹雖然覺得很不好思意,但早飯和晚飯都在那兒吃。
「一平呢?」
茂樹問老闆娘她兒子的下落,老闆娘皺起眉頭。
「還是老樣子,一早起來迷迷糊糊的,現在應該起來了吧!」
或許一平聽到母親的話,打開房門出來了。
「嗨!各位早!」
「喲!茂樹每天都這麼早,真教人佩服!」
今年二十一歲的一平,一副新新人類的打扮。穿著藍色牛仔褲。他是四個兄妹中的長男,其下兩個妹妹,最小的弟弟還在上小學。由於四個兄弟姐妹中沒有比較談得來的,而把年齡相近的茂樹當做弟弟看待。
一平剛起來打了一個大哈欠,此時母親打了他一下屁股。
「喂!別那麼沒精神,快點準備出發了!」
「好啦!知道了啦!」
草草回應後,一平戴上安全帽,抱著早報打開門並向茂樹招手。
「那麼,我要先走一步了!」
一平坐上他的破機車,發動車子。發了二、三次之後才發動起來。
車子要走的時候,老闆娘從大門探出頭來嘛嚀兒子。
「騎車要小心點呀!」
茂樹把他應送的報紙放到公司的腳踏車上。
「那麼,我也該出發了!」
「啊,小心路上車子啊!」
打完招呼之後茂樹用力地踏著腳踏車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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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幸運兒誕生
沿著寬廣的柏油路旁有一道長長的水泥圍牆。這片老舊的水泥牆髒兮兮的而且滿是刮痕。在那上面有些修補過的痕跡,但這些新修補過的痕跡卻使整體看起來顯得更加老舊。
在那片灰色的水泥牆的正中間有一道門,從那兒出來有一條路正好和大馬路呈T字型。橫欄式的滑輪大鐵門正開著,對面右邊的柱子上,嵌著「市立中駒高中」幾個燙金大字。
市立中駒高中。
這所高中在這地方是最老的高中,當然是男女共校。不過,由於地區人口比例的關係,平均每班男生要比女生多出五個。雖然各界對這個學校的評價不一,但由於是公立學校,校風紀律嚴謹,升學率也不會輸給三流的私立學校。
時間是下午四點,下午四點的天空說晴朗是不太恰當,但若說是夕陽又嫌太早。陽光還很亮眼,一點沒有黃昏的氣息。從校門口走出來的是不參加社團活動,也就是俗稱「回家社」的學生們。
「第一波放學人潮」往往就是這個樣子。
和昨天沒什麼兩樣,一樣的情景。
但是在校門口禁止停車的地方,今天卻停了一台黑色的賓士。後座沒人,忠實的司機手握著方向盤,一副隨時待命的樣子。車身黑得發亮,旁邊站了兩個男子。
一個是水桶般的胖子,而另一個是和他成反比的瘦子。雖然兩個人的體型不同,但都穿著黑色西裝和西裝褲。並且還戴著便宜貨的墨鏡。
頭上抹有髮油並戴著帽子,就像是爵士樂的演奏者。
這種裝扮已經不流行了。奇怪的兩個人在學校門口用奇異的眼光盯著那些步出校門的學生。學生們固然覺得好奇,但也不敢貿然看他們兩個,大都是快步通過。
但這兩個人的視線透過墨鏡在注意著學生們。兩個人手上都拿著一張照片,不時低頭看一下照片,好像在找照片上的人。
一段時間過後,放學的人潮逐漸減少。這兩個訪客挑在放學時間來似乎有特別的意義。這兩個人對他們的能力相當自信,不擔心目標會逃走,臉上看不出絲毫的焦慮。
瘦的那個男的突然有了反應。不一會兒,另外那個胖子也發現了。
兩人的目光似乎在交換什麼訊息。兩個人好像發現獵物一般,朝那個男學生走去。
茂樹被陌生的男子阻擋了去路,而停了下來。正在覺得納悶之際,他的雙臂已經被挾持了。
瘦的那個男的,以低低的音量詢問茂樹。
「你是周防茂樹吧?」
「咦…?」
突然被奇怪的陌生人叫自己的名字,茂樹顯得很慌張,一陣沈默之後,瘦子又問茂樹。
「你是市立中駒高中三年三班的周防茂樹吧?」
「啊、是沒錯,但是…」
「不好意思,有點事想找你談談…」
「耶!可是…」
那兩個男的從兩側伸出手抓住茂樹的手腕。
「喂、等等…」
雖然想用力掙脫,但好像使不出力,雙手沒有掙脫的跡象。
「等一下,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兩個男的沒有說什麼,把茂樹押進賓士後座裏。瘦子坐在茂樹的旁邊,而胖子坐在茂樹的另一邊。茂樹被夾在中間動彈不得。瘦子透過車上的後視鏡給前座的司機下了指示,賓士就發動了。
「什、什麼!」
事發突然、茂樹完全不明白怎麼一回事。
難道是綁架不成…
該覺得自豪嗎?自己竟被當成綁架的對象,想都沒想到。剛開始時以為是認錯人了,但他們特別指名道姓,著實令茂樹不解。
那為什麼…
因為不明白對方的企圖,所以更加覺得奇怪。而且這兩個人看起來總覺得不像是什麼好人。或許是某個特別的宗教團體也說不定。
這麼想著,這可是攸關性命的問題。
「要錢的話我可是沒有。噢!不、我根本就很窮,也沒有存款。住的是破公寓,房間裏連錄放影機和電視機都沒有…」
儘管茂樹不停訴說著自己如何的窮,但那兩個人好像沒耳朵似的,一點反應也沒有。對方依舊沈默,使得茂樹更加不安。
「是真的、我真的很窮。就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中午吃的是麵包,真的是很不好吃…」
因為緊張說了一大堆,就連吃飯的事也說出來。這下子恐怕…
打消了繼續往下說的念頭,茂樹臉上露出生澀的笑容說:「那麼、難道你們還沒吃中飯嗎?」
兩個男的依舊沈默不語。
「…」
「…」
在狹窄的車內充滿令人不安的沈默。
「啊、那個…」
沈悶的空氣中,茂樹想要說些什麼,胖子此時手伸進了西裝懷裏。
茂樹的臉僵硬起來。
難道是手槍嗎…?
不過,胖子從懷中拿出來的是棒棒糖。在茂樹鬆了口氣的同時,胖子把糖果拿到茂樹的面前。
「…」
好像要叫茂樹,大概是嫌茂樹太吵了,想要茂樹安靜一點。
「好甜呀!是草莓口味的。」
小孩子似愉快的舔著棒棒糖,但又被兩個怪人挾持坐在黑色的賓士裏。這種奇怪的情形,就好像漫畫中的情節一樣不可思議。
自己最後到底會怎麼樣呢?
不過現在想這個問題根本無濟於事。不論再怎麼猜想,茂樹如今能做的,就只有吃棒棒糖而已。
滋滋…
在茂樹吃棒棒糖的同時,車子開出街道,往高級豪宅的地方前去,;就是山手縣的地方。庭院地上舖有廣大的草皮,建築物與建築物之間離著相當遠的距離。這種豪宅對貧窮的茂樹而吉,一向是遙不可及的。
一般平民若不是運中十次第一特獎的話,窮其一生之力也不可能買得起這種房子。在一棟極為豪華的宅院前,賓士停了下來。這是棟有傳統風格的洋房,如果不是一直有人住的話,鐵定會變成有名的鬼屋。
原本以為會被帶去什麼可怕地方,這下子雖然鬆了一口氣,但事情越來越難以理解。住在這棟豪宅的人不可能有什麼事要找茂樹吧。
在隱密的地方架有監視器,似乎監視著門前的一舉一動。賓士在那裏停了下來,一道比人還高的黑色鐵門往內打開。
自動鐵門打開之後賓士往內駛入,在建築物前車輛暫停的門廊(類似飯店、醫院大門口前面,車輛可以駛入讓乘客下車的地方)停了下來。打開雕刻華麗的大門,出現一個穿黑色體服的男子。這名穿黑色體服的男子,年約五十歲左右,表情很嚴謹。依常理判斷,這個人應該是管家吧。雖和電影所描述的一模一樣,但茂樹是第一次親眼看到。
建築物旁的門打開後,瘦子從賓士上下來,之後他暗示仍坐在茂樹身邊的胖子下車。而管家此時接近正在門廊前發呆的茂樹。
管家很有體貌地向正在發呆的茂樹行了個體。
「我早已在此恭候多時了,您就是周防茂樹吧?」
「是的!」
回答完之後,茂樹這才發現他還咬著糖果。從口中拿出溶解變小的棒棒糖,藏在身後。
茂樹看起來像個傻瓜似的…
雖然茂樹不好意思臉紅了起來,但管家仍舊不動如山。
「請進!」
茂樹被管家催促著進了屋子裏。
一樓是挑高的大廳,有個弧狀的樓梯通往二樓。橡木做的樓梯有傳統的風格,而扶手也非常獨具匠心,若純粹以藝術眼光來看的話應有相當的評價。在高高天花板下掛著豪華的水晶燈,地上舖著高級波斯紅色地毯。這樣的場景使人想到早期的電影,好像隨時會有一個氣質高尚的淑女,頭髮挽得高高的,穿著晚體服,手拉著裙子,從樓梯上走下來。
站著不動的茂樹身後的門靜靜地開了起來。回頭一看,那兩個黑衣男子站在門前,大概是別想從這兒逃出去了。
「請往這邊走!」
茂樹由管家帶路,往玄關右邊的長廊前進。而那兩個黑衣男子有如忠心的看門狗一般,也緊緊地跟在後面,以乎沒有可以逃走的縫隙。
環視一下四週之後,茂樹放棄了想逃走的意圖。
走在前面的管家,他的態度顯得非常慎重。而後面的兩人雖然奇怪,但並沒有粗暴行為的樣子。到目前為止,也只有被要求吃棒棒糖而已,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吧。況且、茂樹自己很想知道到底是誰、為了什麼事而把他找到這兒來。
茂樹把棒棒糖放到身後,跟在管家後面。
一想到自己將棒棒糖藏在身後的窘態,一定會被恥笑。但是,棒棒糖的表面已經溶化發黏,既不能放進口袋,更不能隨便亂丟,所以只能繼續拿著。雖然好過邊走邊吃,但還是丟臉。走在兩側都有門的走廊,經過幾個彎曲,好像走進了豪宅的最裏面。在走廊的盡頭,有著一扇合起來的大門。管家在那兒停了下來,並開啟大門。
「請進!」
管家把門打開之後,茂樹走了進去。而二位黑衣人卻不進去,他們兩個就好像是訓練有素、聽話的看門狗。
這個房間是面向庭院的,入口正面的牆上有很大的窗戶,陽光就從那兒照進來,房間內顯得非常明亮。房間的正中央擺著矮矮的茶几,茶几兩邊則擺著沙發。茂樹不知應該叫這裏是什麼房間,但從擺設來看應該是接待室。
站在入口往裏看,比較裏面的沙發上,坐著一個老人。這個老人是茂樹從未見過的。老人留著雪白的短髮,還留著濃粗的八字鬍,其尾端還往上翹。臉很瘦而且還有老人斑。雖然老但精神飽滿,散發出威嚴得令人難以去接近的氣息。這個老人應該在七十歲左右,身上穿著繡有家徽的和服,以及有折痕的和服裙子,另外腳上則穿著日本式的襪子和草鞋。又不是舉行結婚典體,老人這身打扮,有點搞不清楚場合。老人個子雖小,但頗有威嚴,很像是明治時期在天皇旁邊的重要大臣。
「我把茂樹帶來了。」
管家向老人報告,老人則微微動了一下下顎不發一語。
「我先告退了。」
管家恭敬地行個體之後,就消失在門外了。
門不聲不響地被關起來,房間裏只剩茂樹和老人而已。茂樹不知該怎麼辦,只是站在門旁。因為穿著制服,好像是被叫到校長室一般。
老人沈默了一會兒,感慨地看著茂樹的臉龐。老人既不說「請來這裏」也不說「請坐」。由於房間沒有那麼大,兩個人這樣就能聽到對方的聲音。雖然心中的疑問有如山那麼多,可是一旦想發出聲音時,好像被大喝「住口」一般說不話來。
「年輕人。」
茂樹被老人突然一叫,全身緊張起來。
「他們對你不體貌嗎?」
「嗯、是的。」
「這樣啊…」
老人似乎沒有剛剛嚴肅的樣子,在猶豫了一會兒後說:「我叫周防茂造,是你的祖父。」
茂樹一時之間不明白老人所說的。
是那個「祖父」嗎?
當然是的,除了那個之外也沒別的意思了。
這個人是我的祖父,那也就是我父親的父親囉…
茂樹想清楚之後心裏非常震驚。
咚…茂樹拿在身後的糖果此時掉了下來。
這個老人姓「周防」,所以是我的內祖父,茂樹從不知道有這一回事。但茂樹的父親又不是從石頭裏繃出來的,所以茂樹他當然是有祖父的。只是茂樹的父母從未提及有關他祖父的事。外祖父母好像很早就過世了,從未見過眼前這位祖父的茂樹,以前從未想過有這號人物。
最多只在小時候,聽他朋友們說過祖父給他們紅包,或是昂貴的生日體物,茂樹聽了還覺得很羨慕呢。畢竟茂樹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由於父親的印象很模糊,無法勾起對父親特別的思念。
在上中學時的茂樹發覺,這個家只有他自己和母親之外,並沒有和其他任何的親戚來往。再加上母親生前好像故意不去談論親戚的事…
茂樹心中雖有些疑問,但母親好像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使得茂樹不敢去問母親。就這樣,母親因意外而去世,只留下解不開的謎和茂樹一個人而已。
我一直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在母親去世兩年之後,這個事實突然有了變化,出現了一個茂樹認為根本不存在的祖父。茂樹對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不知該如何應付,現在的心情與其說是「驚愕」不如說是「木然」吧。
茂樹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呆呆的站著。任何人若像茂樹一樣遭受到這麼突然的打擊,大概會和他有相同的反應吧。
「茂樹。」
感性的叫聲,使茂樹回到了現實。
自稱是茂樹的祖父─茂造,向前伸出了雙手,嚴肅的臉龐幾近崩潰,好像快要哭了出來。剛剛嚴肅的臉再也無法抵擋湧上心頭的感動。
茂造他捨棄豪宅主人的威嚴,變成一個普通的老人。他打開雙臂好像想要擁抱什麼似的,流著淚說:「茂樹、我是妳的祖父、你的祖父啊…」
「…」
茂造顯得驚惶失措,而成樹則呆然若失。
對茂造而言,他的孫子茂樹應當會飛撲過來和他緊緊相擁,但這似乎有點勉強。雖然說「血濃於水」,但是親情是在朝暮相處之下慢慢產生的。單單僅以生物的血緣,是無法產生任何感情的。也就是說,此時的老人只不過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而已。
一個張開雙臂的老人和一個呆站著的少年─雖然是可笑的畫面,但卻在豪宅裡某一個房間中真實的上演。若要寫上標題的話,應該是「擦身而過」或是「毫不搭軋」吧。
茂造放下張開的雙臂,非常沮喪的說:「我怎麼說你都不明白嗎…?」
茂造也許是失望的緣故,突然覺得好像老了十歲。
「突然對你講這些,一定無法馬上接受吧!」
茂造一個人自問自答地點點頭。
「真對不起,都這把年紀了,真是失態。那麼先談談有關你父親的事吧…?」
關於父親…
茂樹的父親茂夫好像是個平凡的上班族,為什麼會說是「好像」呢?對五歲就失去父親的茂樹而言,他所知道的父親只有兒時模糊的記憶和少數僅有的照片以及母親的描述而已。而這些內容只是茂樹出生之後所發生的事,至於父親年輕時怎麼過的,在什麼樣的家庭下成長,怎麼和母親相識結婚的,這一切茂樹全然不知。
這些在某個意義上,對孩子而言,父親的樣子就是最先看到的樣子,不會想到父親以前也曾是個愛追逐夢想的年輕人,更不會進一步想到父親以前和自己一樣曾是個小孩子。
全部所知也差不多就這個樣子。茂樹突然被茂造要求「談談有關你父親的事吧」,這才發現自己對父親的事全然不知,而感到錯愕。
站在茂樹的立場,他不只是不知道父親的事而已。無論如何,一個人對他父親那一邊的親戚完全不知,是有點不尋常。雖然是父親太早去世有影響,但總覺得有些事故意被隱瞞起來。甚至懷疑為什麼要隱瞞,或許這和茂樹一家人從不和親戚來往有相當的關係。
這個謎因母親的去世而永遠石沈大海,但如今一個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自稱是自己祖父的人,使得事情逐漸明朗。
茂樹覺得自己的臉僵硬了起來。
我父親以前,到底怎麼了?
「啊、說來話長、你先坐在那兒吧!」
恢復平靜的茂造,把一直呆站著的茂樹,叫過來坐在自己對面的沙發上。茂樹在沙發上坐好後發現,一連串的意外使得自己手中的棒棒糖早已不見了。高級的沙發材質果然非常好,坐起來感覺非常舒服。儘管如此,茂樹和陌生的祖父面對面時,還是感到相當不自在。
「那麼,從那兒開始說起好呢…?」
茂造一邊啜泣、一邊回想過去。雖然要由茂造自己開始先說,但可以看出在滿臉皺紋臉上有猶豫的表情。對茂造這個老人而言,若要談及自己的兒子是需要一點勇氣的。
「那個…」
茂造終於要開始說出往事了。
時間大約是在五十年前。
日本從戰敗國的淒涼困境中奮發圖強時,有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繼承了位於山口縣的小公司─「周防精機」。這個年輕人就是周防茂造。
周防精機是由茂造的父親茂助一手建立的。公司規模雖小,但在業界可是有一定的評價。
茂助本身除了有一身好技術外,另外也有著經營者高明的手腕。但相對的兒子茂造卻好像沒有經營的才能,而且沒有開發新技術的才華。
他唯一比別人強的就是「用人的方法」,但這卻是非常難得的優點。
在這個社會,常有許多優秀的部下,但優秀的指揮官卻難得一見,在數萬人之中或許才只有一個。也就是說,茂造天生就具有將相之才。
在第二代老闆茂造經營之下,周防精機配合日本復興的腳步,著實地擴大規模。外界對於周防精機的急速成長雖也傳出些謠言,臂如說侵佔舊帝國陸軍的資金,與政客勾結等等,但真相就不得而知了。其中大多也許是同業因嫉妒而放出的謠言,但其中有些傳聞或許是真的也說不定。無論如何,周防精機經過茂造十年的經營,已經是業界的龍頭了。
而且剛好在這時候,茂造的孩子出世了,如茂造所願是個男孩子。
這對當時才三十出頭的周防精機社長而言,是非常歡天喜地的。從那之後茂造越來越將他的心力投注在工作上,使他的事業越做越大。不管是公司也好或茂造個人而言都是一帆風順。
不過,這樣的幸福的日子並不長久。茂造二十歲娶進門的妻子原本身體就不好,在生了茂夫之後,產後復原的情況很差,一直臥病不起。
終於在兒子茂夫七歲時去世了。臨終時說「茂夫就拜託你了」。
茂造相當悲痛,他不是個疼愛妻子的人。不、應該說他是個事業重於家庭的人。或許是因為這樣,茂造為自己不曾在妻子生前對她好一點而感到後悔。或許是為了忘記喪妻之痛,使茂造更加專注於他的事業。
那個時候全日本受到「所得倍增」口號煽動的時期。周防精機藉著日本高度成長的帶動,更加擴大,在一九七0年的大阪萬國博覺會之時,將公司的名字改成「SOUH」。當時公司的業務不再只是拘限在精密機械,更進一步發展成綜合性的企業。
隨著歲月的流逝,強人社長引以為傲的兒子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十八歲了。但茂造卻從不知道有個少女在他兒子的心目中比自己還重要。
這對男女在剛開始的時候只是心裏小鹿亂撞互相愛慕而已,但沒多久就開始熱戀了。
這名少女叫做工藤幸惠,在周防家當女傭,比茂夫要小兩歲。雖然不太清楚少女的一切,不過根據周防家刻薄的傭人們所言她好像是一個妓女的私生女,甚至連父親都不知道是誰。雖然年幼喪母的少年和不知父親是誰的私生女,他們的成長環境有著天壤之別,但好像有什麼東西把他們牽在一起似的。或許是兩人心中「愛慕一個人的心情」也就是一般所說的「寂寞」吧。這或許只有當事人,不、也許連當事人自己也不明白的吧。總之,戀愛就是這麼一回事。
邂逅之後一、兩年過去了,正是茂夫舉行成人體的時候,兩個人已經離不開對方了。事情演變至今,事業第一的茂造也稍稍知道兩人之間的關係。不過,茂造認為這只不過是年輕人的戀愛,像麻疹一樣,很快過去就沒事了,也就任其發展。對一個企業不斷壯大的首領而言,是不會去拘泥這種芝麻小事的。
但情況出乎意料之外,茂夫對幸惠的愛戀不但沒有減退,更進一步提出結婚的要求。他們兩人身分懸殊,一個是大企業繼承者,一個是家世不清的女傭,這樣的戀情根本不被茂造允許,茂造非常生氣地反對。
儘管如此,茂夫和幸惠並不打算放棄結婚。對茂造來說,他認為兒子茂夫一向非常老實從不忤逆父親,甚至覺得茂夫過於內向,若接掌大企業,茂造還有點擔心呢。沒想到軟弱的兒子對這件事卻很固執。
如此一來,茂造只好對幸惠施加壓力。但是幸惠似乎比茂夫更有決心,不管是金額龐大的金錢,或是恫嚇的脅迫都完全沒用。或許是在不幸的環境下成長,使得她的內心比外表看起來更加堅強。茂造對幸惠執意不肯和茂夫分手,忍無可忍地大罵她是個「勾引我兒子的狐狸精」。
他們知道,若是沒有身分懸殊的問題,他們真摯的戀倩就會被允許,於是兩人一起私奔了。不過和別人不同的是茂造對於私奔的兩個人並不去拆散他們,只是完全任其自由發展。而不論在工作上或生活上都是一個人渡過的茂造,或許是對茂夫這個繼承者有太高的期待,而使得茂夫想要背叛的吧。
做父親的被兒子背叛,因此再也不管兒子的死活了。茂造當時大概就是這種想法吧。當然茂夫這方面也不肯讓步,兩個意氣用事的父子,就此音訊全無。
茂造由於失去了繼承人,對於事業的狂熱也就銳減,到了八0年就以名譽的方式就任會長,實際上則已聲明引退。如此一來SOUH集團便由原先的家族企業,轉變成董事會主掌的形態。一想到這樣做會使得董事會日趨壯大,更感到自己諷刺的命運。
此時SOUH集團合併了多個企業,在海外也有數個規模龐大的分公司。如此一來,集團本身開始迅速成長。
搪任會長一職的茂造雖然已經不干涉集團的事務,但他的發言仍有一定的影響力。但是這個在本世紀末曾經叱吒商業界的風雲人物,現在也已經老了。隨著年華老去,人也越變得軟弱了。茂造最近每天沈浸在回憶裡的時間比現實的時間要多得多。
半個世紀以來,茂造一昧地在事業上打拼。結果雖得到如洛克斐勒一般的財富,及有著如「影子首相」一般的權力。不過卻沒可以繼承這一切的兒子,也沒有可以共享天倫之樂的親人。
站在兢兢業業建造起來的金字塔頂上的,只是一個孤獨的國王。這就是自己現在的寫照。
在這個金字塔頂上孤獨茂造似乎瞭解到自己為了這個冰冷的寶座,犧牲了他唯一無法取代的東西。
茂造已經七十多歲了,自知所剩的日子已經不多了。此刻的茂造不想再當商業界的老強人,只想當一個兒孫滿堂的幸福老人。茂造一邊幸福的幻想,一邊覺得自己的下場活該。
兒子茂夫現在也差不多有四十歲了吧,應該也已經為人父了。若是做了父親,應該多少會暸解自己當時的心倩。
茂造現在想低頭道歉,是、無論如何都會道歉,誠心誠意請求兒子的原諒。雖然已經太晚了,但茂造也會承認幸惠是他的媳婦,把她迎進周防家。最快樂的是,可以見到自己的孫子並被喊一聲「爺爺」。
兒子、媳婦、孫子─一想到自己被溫暖的家人圍繞,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尋兒子茂夫的下落。於是便命令集團的調查部著手去進行。
雖然決裂的父子之間有著將近二十年的空白,但這對效率良好的集團調查部而言,根本不是問題。僅僅一個星期,結果就出來了。但是,迅速縝密調查下所得到的結果,卻是不孝子在十年前就已經去世了,而媳婦也在兩年前因意外而死亡,對茂造來說是極大的衝擊。而唯一留在世間的孫子則在送報紙過著樸實的生活。
怎麼會這樣…
茂造看了報告書之後,對殘酷的內容感到茫然。二十年前從父親手中逃走的兒子,已經到另一個世界去了。他們父子再也沒有和解的機會了。茂造再怎麼向兒子道歉,兒子也聽不到了。也許這是以強硬的手段擴展事業,一昧追求財富和權力的報應吧。
我到底做什麼啊…
完全被打垮的茂造,已經哭不出來了。這麼大的悲痛再多的眼淚都無法洗去。
事情變成這樣,還不如背叛家庭做個工作狂死了算了。年老的強人被幸福的晚年生活美夢所誘惑,打開了不該打開的潘朵拉的寶盒。
寶盒裡雖然裝滿絕望,但還留有一絲希望。
是茂樹嗎…
茂造用悲傷的眼睛,看著附在報告書上的一張照片。照片上是穿著運動服的茂樹。頭上梆著頭帶,表情有點緊張。根據調查部,那應該是高中一年級運動會時所拍的。大概是學校為了畢業紀念冊所拍的,集團的調查部好像經由特殊管道得手的。集團的調查部可能連CIA局長有幾根鼻毛都能調查的出來,像這種小事根本是易如反掌。
這個年輕人就是我的孫子…
從少年老實的臉上,可以找到死去兒子的影子。另一方面從茂造清澈的眼晴上,可以看出他已經承認了他們愛的結晶。
這少年的心中,茂夫和幸惠還活著。
好好地照顧他們唯一的孩子,變成了自己唯一贖罪的機會了。
茂夫、我一定會讓你的兒子得到幸福的。
得到很多的東西卻失去最重要的東西,茂造暗自許下了這個諾言。
「對、就這麼辦!」
茂造或許後悔以前的所做所為,而溢出淚來。或許是因為人老了的緣故,最近變得愛掉眼淚。俗語說:「人老了就不行了」。
在茂造說了一大串話的同時,太陽漸漸下山了,而這個祖孫相會的房間也在不知不覺之間變暗了。
「…」
茂造的話說完了,茂樹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茂樹聽了茂造的敘述之後大概了解。雖然茂造所說的事令人難以置信,但沒有人有這個必要花那麼大的工夫來騙我。儘管事情發生得很突然,但茂造所說的應該是真的吧。
「那麼、你真的是我的…」
茂樹看著茂造的臉,有點猶豫之後。
「爺爺!」
「嗯。」茂造靜靜地點了個頭。
這…是真的。這個人真的是我的爺爺…
茂樹雖然在心中如此呢喃著,但卻完全沒有那種感覺。
茂造看到茂樹和唯一親人相見,臉上卻沒有任何喜悅,臉上顯得有點灰心。
肩膀突然垂了下來,嘆著氣說:「你果然還在很我,認為我是個大壞蛋吧。那我也不強迫你了…」
「不、不是這樣子的…」茂樹慌張地解釋。
的確,雖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但對新新人類茂樹而言,只因門不當戶不對就不讓相愛的人在一起實在有點過分。而且像這樣把人趕出去,寂寞的時候又想把他們找回來。這種荒唐的行為,根本就是自私。
但是站在茂樹的立場,眼前的茂造已經不是反對父母在一起的頑固祖父,而只是個失去家庭的可憐老人。基於同情心,也不忍心再去責備。再說,看到茂造眼中泛著淚光敘述著過去,縱使這個孤獨老人有什麼罪,他也得到嚴厲的責罰了。
若是父母生前曾說過些有關「祖父」的壞話,今天茂樹對茂造的看法或許會不一樣。但是茂樹,別說是祖父的壞話了,就連自己有個祖父都不知道。所以當悔很的茂造坦白一切時,茂樹雖然震驚但並不生氣。
「一下子突然跟你說這些,好像無法接受…」
「今天只是初次見面,好像還不能成為一家人…」
茂造這麼說著,但無法隱藏臉上的寂寞。而茂樹則不知說什麼好,只覺得如坐針氈。
在沈重的氣氛中,茂造一改頹喪地說:「那麼,我們先一同住在一起的話,以後就會和樂融融了!」
「咦?住在一起?」
茂樹聽了茂造所講的話,立刻目瞪口呆。
「是呀,你從今天開始就住在這兒,和我一起生活,以前讓你吃苦了,從現在起我要讓你幸福。」
「這太突然了…」
「怎麼會呢,現在只剩你我祖孫兩個人,難道不該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嗎?」
雖然說得有點道理,但這樣還是太快了。就算要一同住在一起,也總得要有一點心理準備。
「那麼,我得先向送報公司說明一切,另外在公寓裏的行李也…」
「啊、那個你不用擔心。」茂造若無其事地說著。
「今天你在學校時,我早已派人去向那對夫婦,詳細說明一切了,至於你住的公寓,我也早已經派人去把你的行李全搬到這兒來了。」
「什麼!這麼做會帶給我很大的困擾。」
茂樹不加思索地說,茂造聽了後,他那皺巴巴的臉更加歪曲變形。
「你真的…這麼討厭和我住在一起嗎?你果然還在很我,認為我是個大壞蛋!」
「啊,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茂樹試圖阻止這個快要嚎啕大哭的老人。
「只不過我還需要一點…」
茂造此時音調上揚,阻斷了茂樹要說的「時間」兩個字。
「好了,先不要說這個,不說我也明白。你們…你們都認為我是壞人。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害得茂夫和幸惠…甚至我的孫子都遭到不幸。」
茂造稍稍停止自責,悲觀地低著頭。
「我終於明自你是多麼地很我,根本不想和我住在一起。我只能一個人孤單地老死。不、真想去死了算了!」
「不、不是這樣的,我完全沒有很你的意思。」
茂造突然抬起頭來。
「你說的是真的嗎?真的一點都不很我嗎?」
「嗯、是…」
茂樹被情勢壓迫,點了個頭。茂造此時從沙發上微微起身握著茂樹的手。
「你真的肯原諒我嗎?肯原諒我這個可惡的老頭子嗎…」
在茂造喜極而泣的眼裏,好像有著茂樹不知道的狡滑光芒。
「那麼你肯願意馬上和我住在一起了吧?」
雖然原諒過錯和同住在一起是兩碼事,但若搖頭的話鐵定又沒完沒了,茂樹只有點點頭了。
「那麼,你真的答應了嗎?那麼…」
「…」
茂造高興地握著孫子的手,而成樹顯得面有難色。
根本是被迫陷入窘境了,茂造雖然看起來老,但他不愧是在商場打滾多年的強人,再聰明的人都免不了會被騙,薑還是老的辣。
茂造哭哭啼啼告一段落之後,好像事先被安排好的,有人敲門了。
叩叩…
「咦、怎麼了?」
茂造放開茂樹的雙手,對門外的人發出聲音。接著,就有人打開門說聲「失體了」,同時人就進來了。聲音聽起來應該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吧。背對門口的茂樹,坐在沙發上回頭往後看。進入房間的如推測一般,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子。
由於茂樹是背坐著,所以詳細的樣子無法形容,只知她身高要比茂樹要矮一點吧。這個女孩子有著溫柔的臉龐、半長的頭髮。看起來算是個美女,雖然沒有艷麗的美,但有種使人想要一直待在她身旁的親切魅力。
女孩身上穿著黑色連身洋裝,脖子上有翻折的領子,領子下面有兩顆直立並排的白色鈕扣。在連身洋裝外面還繫著白色的圍裙。圍裙邊緣有波浪形的滾邊,而繫在腰上帶子則在身後打著一個大蝴蝶結。和圍裙一樣有波形摺邊的頭帶則繞著頭把結打在後面。腳上穿著白色短襪,以及鞋根短短的、不用綁鞋帶的鞋子。
或許是這家主人的偏好,命令女傭做這種罕見的傳統打扮。
女傭對房間暗暗的感到驚訝。
「咦、怎麼了,怎麼這麼暗都不開燈呢…?」
女傭一邊說,一邊把手伸向旁邊的牆壁。一按下開關,房間裏充滿日光燈的光芒。茂樹這才發現剛剛房間的確很暗。
女傭走向沙發旁邊,面對茂造說:「老爺、晚飯已經準備好了。」
「喔!已經到了吃飯時間了,不知不覺已經這麼晚了…」
看起來很吃驚的茂造,不好意思地向茂樹說:「我這個老人嘮嘮叨叨說了這麼久,你一定餓了吧。走、我們快點去吃飯吧!」
茂造一站起來,茂樹也跟著站了起來。
「對了、趁這個機會為你介紹,這是我家的女傭─深冬。」
茂造介紹完後,站在旁邊的女傭─深冬,同茂樹恭敬地行了個體。
「我的名字叫森深冬。」
「啊、妳好…」
茂樹看到深冬恭敬地向自己行體,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只覺得心跳加速。
「深冬、這位是我的孫子茂樹。」
當茂造說「我的孫子」的時候,心中有著難以壓抑的興奮。
「深冬、就拜託妳侍候茂樹的生活起居,可別怠慢了!」
「是的、我知道了。」
「茂樹、若是有什麼需要的話,儘管跟深冬說,不要客氣。」
「啊、是。」
茂樹雖然這麼回答,心中仍有些許的疑惑。對於自己要被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女孩照顧生活起居,又不是自己的母親,總覺得很不恰當。
茂樹就連對同班女同學都不太會說話,更何況是去命令一個女孩子呢?
這個女孩子要照顧我的生活起居…
茂樹覺得以往很難看到的女傭,現在卻頻頻出現在他的眼前。
茂樹一直看著深冬,使得深冬覺得靦腆而低下頭來。茂樹發現自己很沒體貌,慌張地把視線從深冬身上移開,並且猜想她是不是生氣了,用眼晴的餘光愉看深冬的表情。
深冬微笑了起來,或許是覺得茂樹的舉止像個怕生的小孩子,又或許是表示不責難茂樹的無體。深冬的微笑使得她原本畢恭畢敬的女傭本色,顯得有些活潑天真。
咚咚…
茂樹看見深冬淺淺的笑容,使得自己的心,跳動得更加厲害。茂樹自己覺得心虛,趕緊將視線從深冬臉上移開。
從今天開始就要住在這裏了,這樣似乎有些失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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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茂樹爬進大理石做的浴缸之中,並大大地吐了一口氣,浴缸的熱水因茂樹的進入,溢出了許多。白白亮亮的大理石浴缸非常的大,即使把腿伸直了,都還有很多空間。像茂樹這樣體格的人,大概還能再進去兩、三個吧。以前在公寓的公共浴室裏的浴缸很小,茂樹甚至還認為,在這麼大的浴缸裏,若是一個不留神,就會淹死在裏面。
浴缸這麼大,而浴室當然也很大,若和茂樹住的公寓相比,顯然是大得多了。看著地上舖滿了亮晶晶的瓷磚,又看上面高高的天花板。
什麼啊…
茂樹覺得這浴室裏的一切太過奢華,根本就是沒有必要的浪費。
庶民派的茂樹雖然也會想去嘗試奢華的生活。但茂樹所請的奢華,也只不過是一個星期上一次館子,或是想搬到有浴室的套房而已。茂樹不明白這樣的奢華有什麼意義。
剛開始踏入這座豪宅時,就覺得走錯地方了。經過這麼久,這種感覺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愈來愈明顯了。深冬的笑容雖然使得茂樹想待在這兒,但經過了幾個鐘頭,茂樹就開始後悔了。
「唉…」再次嘆了口氣。
畢竟、我還是不適含住在這兒…
說到「不適合」,先前吃的晚飯也是如此。
哇啊、好棒的晚餐喔…
茂樹把頭靠在浴缸的邊邊上,一邊想著剛剛晚飯餐桌上整桌的料理。餐桌的形式就像在結婚喜宴時所用的長長的桌子,上面還舖著白色的桌布。端上桌的料理,每一樣都要花很大的功夫去做,與其說它是料理,不如說它是「用食物做成的藝術品」來得更貼切。料理的材料除了可得的肉和魚之外,其他還加了從未見過、聽過的材料。
雖然茂樹覺得手中的食物有點奇奇怪怪,但吃起來的味道卻非常棒。茂樹吃慣了粗茶淡飯,根本不懂得去品嘗奢華的法國料理,真是槽蹋好東西。若是要請我吃飯的話,最好是請吃牛排或是燒肉…
在茂樹想著貧窮愚蠢的樣子的同時,突然浴室的門被打開了。眼睛往浴室的門口一看,看到蒸氣瀰漫之中出現深冬的身影。深冬她穿著白色短袖運動T恤和橙色短褲,一副很休閒的打扮,光著腳踩在濕濕的地板上。深冬的身材屬於嬌小型,但和女傭的打扮比較之下,顯得凹凸有致。手上捧著一個粉紅色的臉盆,臉盆中放著沐浴乳的瓶子和洗澡用的海棉。
哇、哇、哇…
茂樹或許是不好意思想要離開浴室,身子從浴缸中緩緩起來。但他似乎發覺到他沒穿衣服,立刻將身子沈到浴缸裏去。僅僅露出一個頭,雙腳合併彎曲,並用雙手抱著,隱藏自己的下體。
深冬來到浴室旁邊,輕輕地點了個頭。
「失體了。」
茂樹往旁邊一看,看到深冬T恤上,隱約露出胸罩的曲線。
茂樹拼命地將視線從迷人的光景中移開。
「那個、那個妳要做什麼呢…?」
茂樹對深冬突然的出現顯得慌張,舌頭好像打結說不出話來了。
「我是來幫你洗背的。」
「洗背?是洗我的背嗎?」
這世上,沒比這更愚蠢的問題了吧。但深冬笑都不笑認真地點頭。
「是的。」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
爺爺他真是多事…
雖然茂造是為了他可愛的孫子著想,但卻帶給茂樹困擾。有錢人的想法真讓人搞不懂。
「總之,不用麻煩了。這種事用不著勞煩妳…」
「可是…」
深冬想說些什麼,但被茂樹打斷了。
「真…真的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了…」
「…」
深冬被茂樹拒絕了。
「那個…」
深冬一邊愉看著在浴缸裏縮成一團的茂樹,一邊提心吊膽地說著。
「若是你不喜歡我的話,可以另外找別人幫你洗…」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茂樹想說「若是要洗背的話,深冬你來幫我洗最好了」,但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那個,我…我一直都是自己洗的…」
茂樹一邊說,一邊覺得自己說的話很奇怪,但這個時候沒有別的辦法了。
「是這樣子的啊…」
忠實的女傭深冬,好像對於交待的事無法完成而感到遺憾,依依不捨地走回浴室門口。
「那麼,我先告退了。」
深冬在浴室的門前,再次行了個體,抱著臉盆消失在門的另一邊了。浴室的門被關著,茂樹確定深冬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又喘了一口氣,這是茂樹今天進浴室之後,第三次大大地喘氣了。
不過,著實地吃了一為。
剛從浴室出來的茂樹,在自己的新房間,想著方才在浴室裏發生的事。茂樹的新房間位於這座豪宅的二樓,臀部二十個榻榻米大,是個西式的房間。這個房間呈長方形,較長的那一邊的正中央有一道門。在門的右手邊佈置著書桌、書架、沙發、電視等等東西。在左手邊放著一張連牛都可以睡得下的大床。在床的周圍,約在房間三分之一大的空間上用手風琴式的布幔來隔間。地上舖著短毛的地毯,在內側的牆上有四個間隔相同,並且向外開的長方形窗戶。從窗戶往外看,可以看到舖有綠色草皮的庭院。
剛剛洗澡的浴室是在出這房門之後,往右到走廊的盡頭。在被帶到自己的新房間時,根據深冬所言,在一樓還有一個比方才更大的浴室。
難道這棟豪宅的主人是想養鱷魚不成。
這棟豪宅整個是呈馬蹄型,右邊凸出來的地方便是茂樹的房間所在的位置。馬蹄型中間凹下去的地方是中庭,從房間窗戶往下看的地方就是這裏。不過、所有的窗戶現在被厚厚的窗簾遮著。
時間是晚上九點,對高中生來說要睡覺還太早。
身著睡衣的茂樹,腳上穿著拖鞋,坐在大床邊。茂樹的睡衣是奶油色的,上面繡著許多亮黃色、手掌般大小的星星,很華麗的設計。這件睡衣當然不是茂樹自己的,是從浴室裏穿出來的。在浴室放衣服的地方早已準備好了的。是誰準備的並不知道,但不能說沒有拍馬屁的含意。
茂樹覺得不論是這件睡衣或是這個房間,都不適合自己。這個房間也和方才的浴室一樣,大的令自己無法想像。原本以為廁所會小一點,但進廁所一看,也是同樣的大,好像是關取那種等級的相撲選手所專用的。在這棟豪宅裏,沒有一個地方使過慣窮日子的茂樹感覺可以適應。
從公寓搬來的行李,被裝成一箱一箱地,堆放在房間的角落。箱子一共有五個,裏頭的行李雖少,但說明了茂樹以前生活的儉樸。紙箱上的蓋子沒有一個被打開。生活上的必需品在這個地方都有了,所以沒有去打開紙箱的必要。
「嗚…嗯…」
茂樹坐在床邊,打了一個大哈欠之後,躺在大床上。
咚。
茂樹剛從浴室出來,但頭髮並沒有濕濕的。本想好好輕鬆一下,深冬又突然跑進來,不但頭髮來不及洗,連身體都沒好好洗就早早地出來了。但是覺得身體好像泡了很久的熱水一般發燙著。
儘管如此…
茂樹恍惚地看著天花板,在他的腦中,深冬的倩影若隱若現。深冬、實在是個不錯的女孩子…
也許是自己想像的,胸部蠻豐滿的。因為當時深冬T恤下擺並沒有塞進去,而是放在外面,所以不知道她腰圍多大。但深冬穿女傭服時,可以確定的是她腰部沒有多餘的贅肉。臀部不大,有一雙修長的美腿。
剛開始這只不過是茂樹腦中浮現的景象,越是想去追溯剛剛的記憶,深冬的倩影就越鮮明地浮現在腦海。
我好像有點好色啊…
茂樹這種年齡的男孩子,會對女孩子的身體有反應也是正常的。不過、或許是特有的道德心吧,茂樹心中對這種事有著難以形容的罪惡感。他在想,剛剛如果讓她來洗背的話…
茂樹現在開始做起邪惡的幻想了…
茂樹想像自己坐在小椅子上,深冬的雙膝頂在自己的背部,洗澡用的海棉沾滿沐浴乳在自己的背上刷洗著。海棉上的泡泡越來越多,自己的背都被覆蓋了泡泡。
茂樹的幻想到目前為止並沒有什麼特別,但是茂樹無法停止自己的幻想,繼續想入非非下去…
深冬不只洗背部,好像要開始洗前面了,這是什麼情況啊…
深冬的雙臂從茂樹的腋下穿到前面洗著皮包骨的胸部,接著洗結實的腹部,然後往下…
喔喔喔…
茂樹看著天花板,發出微弱的叫聲。
茂樹繼續幻想著深冬的手非常的小心、用挑逗般的溫柔洗自己胯下。而充滿泡沫的海棉,在茂樹的分身上,滑溜溜的摩擦刺激著。
洗完澡之後原本血液循環就很旺盛,再加上如此煽情的幻想,正值十七歲健康的茂樹自然會有肉體上的反應。內褲中原本垂下的分身,由於亢奮的血液注入,漸漸增大。
漲滿的下體,把柔軟的睡褲頂了起來。
啊啊…
茂樹看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出乎意料地厭惡起來。
我、我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茂樹覺得自己一個人獨處時對深冬有不當的性幻想,比起看色情雜誌或色情漫畫時對裡面的美少女所產生的幻想更不應該。儘管如此,茂樹並沒有停止幻想下去。人類的的本能戰勝了道德理智,茂樹繼續往更刺激的情節幻想下去。
茂樹所描繪出來的浴室中,深冬從背後用手握著自己勃起的分身,身體突然地貼近自己。
喔喔…
深冬柔軟豐滿的胸部和茂樹塗滿泡泡的背部緊密貼著,濕透的T恤,可以隱約看到胸罩的曲線。不知何時深冬手上的海棉不見了,用柔軟的手指搓揉著茂樹的分身。深冬猥褻的動作已經不能算是在「洗」了。
在幻想中的茂樹,他的分身已經勃起,粗大的靜脈也已經浮了起來。而在現實中的茂樹,他的分身也是一樣,躺在床上的茂樹,他的分身已經高高的搭起帳蓬來了。完全勃起的分身在狹小的褲子裡難受著。腫脹僵硬的分身,好像痛苦地說著它想出去。
哎呀,已經完全勃起了…
這樣一來不發洩一下,好像無法消退呀。
怎麼辦呢…?
在茂樹困擾的時候,手握著分身,淫蕩地搓揉起來,結果茂樹手淫了。雖然這已經是自己的新房間了,但總覺得是第一次在別人家。一時之間茂樹有些猶豫,但正值生理機能旺盛的茂樹,仍然抑制不了自己的衝動。
茂樹一邊沈醉著,一邊把手伸向睡褲上的鬆緊帶上,準備要脫下來。但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響起了敲門聲,好像在責備茂樹似的。
叩叩叩…
哎呀!
正要開始不當的行為時的茂樹,好像一隻被嚇到的貓一樣跳了起來,慌張地坐在床鋪上,並且用可憐的聲音回答。
「啊!是、是。」
「我是深冬。我可以進來嗎?」
咚咚!
茂樹對深冬突然的造訪,覺得相當慌張,立刻應聲回話。
「請、請、請進。」
深冬輕輕地關上房門,就進入房間了。深冬現在穿的不是和在浴室時所穿的一樣是休閒的打扮,而是穿著整齊的女傭服。一隻手還端著裝有洋香瓜的盤子。
深冬把門關上,看著端坐在床上的茂樹說:「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嗎?」
「啊、不、沒有關係。」
房間的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剛剛的幻想,茂樹無法心平氣和下來。雖然膨脹僵硬下體被敲門聲嚇到,一下子萎縮起來,但看起來仍然很明顯。茂樹一邊若無其事地用手遮著,一邊愉看走過來的深冬。深冬好像並沒有發現茂樹在注意自己下體的事。
深冬走到床的旁邊,將裝洋香瓜的盤子端到茂樹面前。
「來、吃吧。」
「啊、謝謝。」
坐著的茂樹接過盤子,看著深冬的臉。
「難道這也是爺爺…」
對今天才相認的茂造叫「爺爺」,仍然很不習慣。但茂樹對茂造又沒有其他更適當的稱呼,茂樹沒辦法只有這樣叫了。
「爺、爺爺他…」
「不!」深冬搖著頭說。
「這是我自己…」
「是妳深冬?」
「是的。」
真是意外,這盤洋香瓜竟然不是茂造吩咐,而是深冬自己拿來的。
「剛剛在吃晚餐的時候,你好像非常喜歡吃洋香瓜,所以我想洗完澡之後,再端一盤…」
雖然晚餐的最後一樣甜點洋香瓜看起來有點樸素,但茂樹最喜歡的並不是桌上的科理,而是最後端出來的洋香瓜。就拿一隻貓來比喻吧,給她黃金還不如給乾柴魚,因為她不識貨嘛。
對於從小在節儉家庭中長大的茂樹,洋香瓜這種東西若不是發生個車禍,斷隻手、腳的話,是吃不到的。
再說現在端出來的洋香瓜,不是像結婚喜宴時所端出來的那種乾乾扁扁的,而是香味非常濃郁、果肉相當柔軟、切成半月形放在盤子裡。
在吃晚飯時,茂樹手上握著吃甜點用的湯匙,挖著富有湯汁的果肉,興奮地往嘴裏放。冰涼的洋香瓜相當好吃,茂樹很節儉地把果肉吃得只剩下薄薄的一層皮,一點點的果肉都不放過。
茂樹狼吞虎嚥的吃像,好像完全被女傭深冬看到了。
茂樹知道自己狼吞虎嚥的樣子,被深冬看到了而覺得臉都紅了。茂樹是一個非常節儉的人,每到了速食店都點最便宜的,經常被同學取笑,自己也覺得如此。但他唯獨不想讓深冬對自己有不好的看法。
深冬看到茂樹面對自己喜歡的東西,卻顯得不太開心,擔心的說:「那個、我來得這麼突然,會不會帶給你困擾?」
「不、怎麼會呢?」
茂樹看到深冬沮喪的表情,急忙地否定。心中的感覺很複雜,但對於深冬拿洋香瓜來,覺得很高興這是肯定的。
「我太高興了!」
「是這樣子啊…」深冬的臉上顯露微笑。
咚、咚!又來了,茂樹看到深冬的笑容,心兒又怦怦跳了。
真是非常奇怪,只是看到深冬的笑容,心裡頭就小鹿亂撞。
「若是吃完的話,請放在那裡就可以了,明天早上我會來收的。」
茂樹點點頭,而深冬輕輕地行個體後,就打算離開了。可是走到門口停了下來,回過頭向著茂樹。
「那個、我…」
深冬吞吞吐吐的,雙手合起來在圍裙上不知所措。
「很不好意思突然對你說這些,只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會盡力去做,所以有什麼需要請盡量跟我講不要客氣。」
深冬似乎超越了忠實女傭的立場,向不適應新環境的茂樹開導。她拿洋香瓜來的目的,大概也是為了說這些吧。
茂樹則因自己對深冬有淫穢的思想,而感到羞恥。發紅的臉上,更增添幾分羞愧。
「就這樣,我說完了。」
深冬覺得自己有點超過女傭的本分,而面露尷尬的表情。但她立刻恢復訓練有素的女傭本色說:「那麼、我先告退了。」
在離去之際,恭敬地行了個體,就消失在門外了。
「深冬…」
茂樹面對緊閉的房門,如此的嘟嚷著。手拿著附在盤子上的湯匙,挖著果肉,往嘴裏放。柔軟的果肉放在舌頭上,香味立刻在口中擴散開來。好吃…
茂樹覺得深冬拿來的洋香瓜,比在晚飯時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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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誘人的香唇
鈴鈴鈴鈴…。
尖銳的鬧鈴聲,把茂樹給吵醒了。茂樹從薄薄的棉被中伸出手來搜尋吵人的鬧鐘,把鬧鐘的開關給關掉。
已經早上了啊…。
茂樹緩緩地從棉被中爬出來,揉著眼晴看著四周,這裡是一點兒都沒變的破公寓嘛…。
為何醒來時卻還在原來的破公寓呢?
難道昨天的一切,黑色的賓士車、豪宅、突然出現的祖父、豪華的料理、大得過頭的浴室等等、就連深冬也是…
夢、是夢…。
這樣一來,一切都合理了。
一切只不過是夢境而已。
雖然覺得有些遺憾,但老實的茂樹鬆了一口氣。茂樹覺得與其待在空曠的豪宅,還不如待在這個狹窄的破公寓裏,更適合自己。
孤苦伶仃的自己突然有了依靠,而且還是有錢的爺爺。這種情節只有在老掉牙的電視劇裏才找得到。
哈哈哈…
茂樹洩氣地笑著,這一次他真的清醒了。透過微暗房間,白色的天花板,映在他模糊發呆的眼中。
這…
這裡是連牛都睡得下的超大床鋪,並且人是在比那破公寓要大上三倍的西式房間裏。
在枕邊的窗戶上,陽光從垂下的窗簾的空隙中射進來。
這果然不是夢,一切都是真的…。
為了再確認一次,茂樹試著捏自己的臉頰。
好痛。
這些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叩叩叩…」
客氣的敲門聲把茂樹的思緒給打斷了。
「早安。」
是女傭深冬的聲音。
「你起床了嗎?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噢、我知道了,我馬上去!」
茂樹慌張地回答之後,立刻下床、穿上拖鞋。並且走近窗邊,把窗簾開得大大的,與昨天以往不同的陽光射了進來。
「那麼,我要去學校了。」
穿著制服的茂樹在玄關向為他送行的深冬打了招呼之後,一隻手裏拿著書包出門去了。天空分外晴朗,微風徐徐吹來令人心曠神怡。
在停車門廊前面,有輛黑色的賓士在等著茂樹。這輛黑色的賓士似乎和昨天載茂樹來的那一賓士是一樣的。司機和昨天一樣是個老老的男子,手上戴著白手套,開著賓士的後車門。
「請進。」
咦?
司機再次向發呆的茂樹說道。
「請上車吧,由我送你到學校。」
「咦?」
司機雖然說「由我送你到學校」,但若是這樣被載到學校,一定會引人注目。如此一來,就非得向大家說明一切不可。茂樹想盡量避免這種情形發生。
不過仔細回想,昨天是被車子載到這裡的,茂樹並不知道往學校的路。想要去學校就非得聽司機的話坐上賓士。
沒辦法,茂樹不得已坐上賓士,坐在寬敞後座的正中間。司機把後座的門關上,自己坐上前座,手握方向盤。輕踩著油門,賓士緩緩地從敞開的大門出去。
不久車子就遠離了山手縣的高級住宅區,茂樹則客氣地向司機說。
「那個、司機先生…」
「我叫下村。」
茂樹繼續注視著司機說。
「啊、下村先生。」
「有什麼事嗎?」
「車子開到學校附近的時候,可不可以讓我下車呢?」
「這可不行。」
下村一口拒絕了茂樹的要求。
「這樣做的話,我會被老爺責罵的。」
「可是這樣…」
「不、絕對不行,我下村二十歲開始就在周防家工作了二十四個年頭,對老爺的吩咐從不怠慢,送茂樹少爺到學校是我的工作。」
「可是…」
忠心的下村不讓茂樹再講下去。
「真的是很抱歉,老爺的命令我必須服從。」
茂樹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把書包放在腿上,乖乖地坐在後座。結果,車子還是開到了學校。
黑色的賓士一停在正值上學人潮的校門口,果然受到大家的注目。
司機下車之後,把後座門打開。
「請。」
下村面向從車上下來的茂樹,恭敬地行個體。儘管這樣會引人注目,但下村仍然這麼做。
「那麼、少爺請慢走。」
「我、我去學校了。」
茂樹回應司機恭敬的送行之後,立刻像逃命一般離開現場,後面傳來聲音。
「喲、周防!」
茂樹回頭一看,原來是同班同學。
「早安!」
「不、別那麼客氣。」
茂樹在想同學看到自己從名貴的轎車上下來,臉上一定會充滿驚訝的表情。這是個很失體的想法,而茂樹自己也這麼認為。
「啊、不、剛剛…」
難為情的茂樹慌亂地說著。
「詳細情形以後再說,那我先走了…」
「喂、等一下!」
茂樹甩開叫他的聲音,立刻小跑步從注視他的上學人潮中離開,進到校舍裏面。茂樹換上拖鞋,一進到位於二樓的「3-3」教室裏,剛剛在校門口看到茂樹的同學們,立刻蜂擁而上,好像是記者在訪問有緋聞傳聞的大明星一般追問茂樹。
「為什麼坐賓士上學呢?」
「到底,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喂、喂怎麼回事?」
「到底怎麼回事?告訴我嘛!」
茂樹對接連不斷的詢問感到畏縮,一邊將昨天發生的事簡短地說明。茂樹雖然將事情說明了,但不論是聽茂樹敘述的同學,或是親眼看到茂樹從賓士上下車的人都覺得半信半疑。
「嗯!就是這麼回事!」
茂樹大概地說明之後,做了個結論。
「原來如此,你才會坐賓士來學校。」
聽了茂樹的說明的同學們,異口同聲地發表感想。
「和爺爺住在一起,不是很好嗎?」
其中雖有女同學對孤苦無依的茂樹找到依靠而感到高興,然而大部份的人還是對貧窮的茂樹突然變得有錢而感到羨慕。
「真是人羨慕了!」
「真的人不可思議了!」
「突然和爺爺相認,而且爺爺還是個有錢人…」
「這麼一來,茂樹從今天起就是有錢的大少爺!」
「太好了!」
「你這個走運的傢伙!」
茂樹在同學一片羨慕、嘲弄的話語中,臉上有著複雜的表情。
「嗯、這、哈哈哈…」
節儉的茂樹對自己昨天在豪宅渡過奢侈的一晚感到很不適應,同學們有的持不同的看法,但那種不適應若不實際去體驗的話,是體驗不出來的。
就在討論中,上課鐘響了,剛剛的記者會也散場了。同學們雖然還有許多想問的,但女老師一進教室,同學們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就這樣早上的雜亂稍稍平息,在中午以前都很平靜。和以往不同的是,有些充滿好奇心的女同學,會在下課時間不斷地追問著茂樹。
噹、噹、噹…。
隨著第四節下課鐘聲響起,結束了中午以前的課程。第四節課是枯燥至極的「早瀨教諭」,上得奄奄一息的學生們,聽到鐘聲甦醒過來。
「啊、肚子餓了!」
「吃飯囉!吃飯囉!吃飯囉!」
這樣的聲音使得三年三班的教室人聲吵雜。大家都肚子餓了。
有的人高高興與地打開便當、有的人則拿著錢去褔利社。早上帶便當的運動社學生,把教科書塞到屏風裏,大口地吃起便當來。
「嗚…啊…」
茂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伸展雙臂,伸了個懶腰。不知覺地打了個大哈欠,外眼角溢出眼淚來。茂樹的座位位在教室的中央,座位四周的飯菜香和飲料的香味撲耳而來。茂樹的肚子受到香味的刺激,正值發育時期的茂樹,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
茂樹以往都是去褔利社買麵包來解決午餐,今天當然也打算這樣。
茂樹只想著到底是要買放有薄薄火腿的炒麵麵包,還是油油的咖哩麵包,不知覺地嘴裏的口水一直湧出來。
茂樹為了去褔利社,離開了自己的座位,發現黑板附近的教室入口已有少數的人群。那些人和茂樹一樣是要去褔利社。但他們好像看到了什麼,忘了要去買午餐。好像是有很吸引人的東西,坐在教室裏的學生有的伸長脖子,坐在窗戶旁的學生有的則從窗戶裏探出頭來。
站在教室中面向走廊,大黑板在左手邊。注視教室外面動靜的學生們,他們的頭全都向著那一邊,引起他們興趣的東西大概就在走廊吧。
到底是什麼呢?
感到疑惑的茂樹在踏出教室門口一步時,聚集成群的學生們突然往左右分成兩邊。在人群兩邊中間出現的人,好像不是學校的人。帶頭的是一個約四十歲,穿著男用體服的服務生。
跟在後面的是一樣穿著男用體服的男侍,但年紀較輕,推著推車進入教室。推車一共有三台,好像都放著盛料理的盤子,盤子上面還蓋著半圓形的銀色蓋子。
突然…。
茂樹看著他們的時候,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他們和自己有關。
最先進入教室的是那個年紀較大的男人,他面無表情地來回尋找茂樹的身影。一看到茂樹,男侍立刻向茂樹的方向靠近,走到茂樹身邊之後,輕輕地行了個體。「茂樹少爺、您的午餐準備好了。」
「我的午餐?」
「是的。」
「不、不用了,我都是在褔利社買麵包…」
男侍不理會茂樹的話,把茂樹的座椅拉開。
「請坐。」
面對男侍強硬的態度,茂樹沒有辦法只好坐下來了。
老男侍對兩個年輕男侍使了個眼色,在講臺旁待命的三台推車,在桌子與桌子之間的走道中,緩緩地推過來。
年輕男侍推車的樣子,好像有經過訓練一般,一點都不會碰撞到旁邊的桌子。原本看著外面的學生們,現在全都往教室注視著。充滿好奇的眼光全部集中在茂樹一個人身上,甚至還聽到他們彼此之間竊竊私語著。雖然不知道男侍帶來的午餐是什麼,但一定無法心平氣和地用餐。
茂樹被大家這麼注視著,覺得無地自容。
「雖然你們特意地帶來,但是可以的話,希望你們原封不動地帶回去。」
「實在很抱歉,恕難從命。」
男侍冷淡的搖頭拒絕。
「這些東西,是老爺吩咐我們,特地為茂樹少爺準備的。」
又是這樣,如今天早上司機下村所言一般,周防家的傭人對茂造唯命是從。男侍的臉上浮現著貫徹主人命令的決心,看來男侍是不會輕易退讓的。現在只有趕快將料理吃完,早早讓他們回去才是最好的辦法。
在不知不覺之間,原本在門口聚集的學生們,漸漸地把茂樹包圍起來。可能是因為騷動的緣故,走廊上也有隔壁班的學生在看熱鬧,這個教室都快變成馬戲團了。
男侍把白色的桌布攤開舖在桌子上,再將叉子、餐刀並排放在桌子上,從推車中端出開胃菜放桌子上。茂樹一拿起叉子,一下子就把鮮美的開胃菜給吃光了,接著端出來的料理也和方才的開胃菜一樣,很快就吃完了。下一道菜當然也…。。
年老的男侍每端出一道菜,就簡單地為茂樹說明這道菜是用什麼材料、怎麼做的。但是,茂樹一心想很快地把菜吃完,根本完全沒聽到男侍在說什麼。注視茂樹的同學們,看到茂樹把油炸的鵝肝餡餅,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塞,不禁發出嘆息聲。「喔喔…」
不知覺中,好像已經變成在看比賽了。
「哇塞、三十秒就吃完了!」
在人群之中竟然有人拿碼錶來計時。
「哇…那個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那個到底味道如何?」
可以聽得到學生們正議論紛紛。茂樹吃得那麼快,根本不知道菜的味道怎樣。茂樹為了要趕快將這場鬧劇結束掉,把盤子上的食物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塞。茂樹這種狼吞虎嚥、囫圇吞棗的吃法,做這些菜的廚師看了一定會流下淚來。
茂樹在猛吃最後的甜點冰淇淋的時候,在走廊上的人群對茂樹非常佩服而鼓起掌來。茂樹原本是為了要趕快將這場鬧劇結束掉,才吃這麼快的,沒想到反而使圍觀的人覺得這場鬧劇更加精彩。
茂樹喝完飯後的咖啡,將杯子放在桌子上,男侍只問要不要續杯,就把杯子收回去了。最後,白色的桌布被收起來之後,盛裝打扮的男侍們和來的時候一樣,靜悄悄地離去,校園也恢復了原本的平靜。
到了下課時間,和料想的一樣,有賓士車等著接茂樹回家。茂樹坐上車子回到豪宅之後,立刻向迎接他的管家詢問爺爺茂造的所在。
「我爺爺呢?」
「老爺在書房裏。」
茂樹要求管家帶路,到了書房門口茂樹把房門打開。書房左右兩邊,各有一個像牆壁那麼大的書櫃;在入口正面最裏面,擺放著一張要好幾個人才搬得動的紅木大書桌。
坐在那裏的茂造,好像在閱讀什麼東西,老花眼鏡放在手邊,用右手的食指和姆指揉著眉間。好像到了喝茶的時間,深冬把紅茶倒在桌子上的杯子裏。
「爺爺!」
茂造一聽到茂樹的叫聲,停止搓揉眉間,把眼睛猥開。
「喔、你回來啦!」
茂樹魯莽地走向前去。
「爺爺、關於今天午飯的事…」
「喔、怎麼了。是我特別吩咐廚子用心去做的,覺得還可以吧!」
「不是好不好吃的問題,而是這樣做會帶給我很大的困擾!」
「喔喔、原來是這樣。你覺得日本料理比法國料理好吃,我還以為年輕人都比較喜歡法國枓理的啊…」
茂樹看到茂造答非所問,不知覺中語氣加重起來。
「我不是指那個!我是說從家裏送飯到學校會帶給我困擾!」
「這樣有什麼不對,難道你不想吃午飯嗎?」
「我在學校褔利社買麵包就行了。我以前都是這樣…」
「褔利社的麵包?」
茂造皺起眉頭說。
「你在胡說些什麼!你是周防家的繼承人,怎麼可以吃那些不倫不類的東西!」
茂造雖然這麼說,但對茂樹而言,中午在學校吃法國料理才是不倫不類。
「那麼,要怎麼做你才滿意?」
「我看到了中午還是從家裏送東西去給你吃好了。」
「就是這樣才會帶給我困擾呀!」
「那麼你想怎樣呢?」
「還是到學校的褔利社買麵包…」
「絕對不行!」
兩個人的談話完全沒有交集,照這種情況,就算是談一整天都不會有結果的。此時,在一旁聽他們對話的女傭深冬,戰戰兢兢地開口了。
「是這樣子的,老爺…」
「什麼事啊?」
「既然不能到外面買來吃,那麼就從家裏帶便當到學校去如何?」
「便當?帶便當啊~」茂造一度地點點頭。
「話雖如此,可是我們家的廚師只會做料理呀!」
「是的。就是因為如此,所以由我來做便當…」
「什麼?你來做茂樹的便當?」
茂造反覆地看著深冬,深冬低著頭看著地上。
「當然、如果茂樹同意的話…」
「嗚嗯…」
茂造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
「深冬做的菜應該沒問題…」
沒想到茂造對年輕的女傭深冬這麼信賴。
「怎麼樣啊,茂樹?這樣可以嗎?」
「嗯、好…」
雖然做便當也是女傭的工作,但深冬不但照顧自己的生活起居還要為自己做便當,總覺得這樣很不好意思。可是與其每天都在眾人的注視之下吃法國料理全餐,接受深冬的好意是最好的選擇。
「那麼,一切就麻煩妳了。」
茂樹不好意思地說著,深冬微笑著點頭。
「是、遵命。」
隔日中午的午休時間—。
隨著下課鐘聲警起,無聊至極的課業結束了。從現在開始是學生們的午休時間,茂樹現在已成為三年三班的「風雲人物」了。茂樹在從桌子的抽屜要拿出便當的手提袋時,被後面眼尖的男同學給看到了。
「喲!今天又和昨天一樣是法國料理全餐嗎?」
「不、不是。哈哈哈…」
茂樹面對同學語帶諷刺的詢問,只好笑著敷衍過去。便當的手提袋上有著許多的小花圖樣,茂樹打開手提袋之後,還有個更可愛的便當盒在裏面。便當盒是塑膠製的,橢圓形沒有菱角,看起來好像是小女生在用的。在便當盒上有一個放筷子的盒子,和便當盒是整套的所以和便當盒印著相同的圖案。
這是…。
茂樹覺得這個便當盒好像是小孩子用的,有點不好意思,一邊打開便當盒蓋子。在便當盒的正中間,有一個隔間,一邊裝滿白飯,一邊裝滿菜。
便當的主菜是沾著甜醬的炸肉糰子,在旁邊的是煎蛋;而炒牛肉還用心地排成章魚的形狀,另外運用顏色濃綠的炒菠菜來裝飾整個便當。
若是以便當的菜色而言是相當普通的,但是對於從前天晚上就開始吃高級料理的茂樹而言,比起情緻講究的高級料理,還是這樣的便當好吃。如果菜和煎蛋的味道不那麼甜的話,就無可挑剔了。只不過好像是做給小孩子吃的,已經上高中的茂樹覺得有點害羞。
雖然是頭一次吃深冬做的菜,但覺得有令人懷念的味道。便當的味道引發鄉愁,促使茂樹想起了往事。
在茂樹五歲的時候,父親去世的那一刻起,母親幸惠為了家計就一直在外面工作。所以,茂樹在幼稚園的最後一年,午餈都是吃麵包。大家都是吃媽媽用愛心做出來的便當,只有自己一個人是吃麵包,對小孩子而言是非常難過的。同情茂樹的同學們把自己的菜分一點給茂樹,但反而使茂樹覺得更加難過。
小學的時候是吃學校的營養午餐,從國中開始都是吃褔利社的麵包,所以上次吃親手做的便當是在幼稚園的事了。若是在雙親俱在的家庭中,母親做個家庭主婦,對小孩子而言媽媽親手做的便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但生活在單親家庭中的茂樹而言,忍不住有很深的感慨。
茂樹一邊沈浸在感傷的氣氛當中,一邊動著筷子。此時碰巧有一個女同學路過,女同學擦身而過時愉瞄了一下。
「哇…好可愛的便當喔。是你女朋友做的嗎?」
「噗!」
滿口飯菜的茂樹差點噴了出來,急忙否認。
「不要胡說,絕對沒有這回事!」
茂樹一說完,在旁邊的另一個女同學接著說。
「是呀!茂樹才沒有女朋友呢!」
「是啊!絕對不可能的!」
嗯…。
雖然被說得很差勁,但若承認是女朋友做的,就不太好了。實際上這個便當不是女朋友做的,而是在周防家工作的女傭深冬站在「工作」的立場上所做的。雖然多少有些好意在裏頭,但這只是深冬待人親切而已。將便當吃到見底,茂樹的筷子突然停止了。
深冬她到底對我有沒有意思呢?
當然、這麼想是不會有結果的。雖然深冬對自己很親切,但這只是擔心茂樹不能適應新的環境而已,茂樹和深冬的關係還只不過是傭人和主人茂造的孫子而已。看著越吃越少的便當,茂樹的心中嘟囔著。
原來,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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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位於校園一角的網球場裏頭。吃過午飯的茂樹坐在長椅上,一隻手拿著咖啡,在剩下的午休時間也沒什麼事做,只好在那恍恍惚惚地坐著。
樹木遮住了初夏的陽光,樹上嫩葉的影子落在長椅上。令人心曠神怡的微風,從遠處帶來夏天的氣息。真是令人心情愉快。這裏是最佳無所事事的場所。或許是自己多心了,自從昨天中午發生那件事以來,總覺得總是有人在注視著自己,所以逃避到這裏。
在午休即將結束之際,有個人站在茂樹前面。
嗯?
茂樹的視線從插在鋁泊包的吸管上離開,移到上面,原來是二年級時同班,現在是在隔壁班的圓城寺公彥。公彥留著柔順的頭髮,個子雖然不高,但有著苗條均勻的身材,所以體格看起來很不錯。
「喲、茂樹。」
公彥面露笑容著說。
「我看你不在教室,大概會在這裏頭。」
「若待在教室裏,總覺得心情無法平靜。」
「嗯、那…不過這樣不是很好嗎?骨肉團圓…?」
公彥是少數會真心地為幸運的茂樹感到高興的人。或許是身為公峒/猿氏茶道的繼承人的緣故。公彥一生下來就是「大少爺」,所以對於茂樹現在被有錢的爺爺領養,並不會特別去討厭他。
周防茂樹和圓城毛公彥這兩個人雖然在不同的環境下長大,但兩人卻意外地合得來,雖然從三年級開始兩個就被分到不同的班級,但兩人仍舊保持良好友誼。以前嘴巴壞的同學稱他們兩人為「王子和乞丐」如今應改口稱他們是「王子和幸運兒」「我可以坐在旁邊嗎?」
「啊、嗯!」
公彥得到茂樹的同意之後,坐在茂樹的旁邊。
公彥坐在長椅上的舉止態度,都透露出繼承人的氣度。與前天才變成「有錢人家的少爺」的茂樹截然不同。
「領養你的祖父,是內祖父嗎?」
「嗯、雖然找到自己的親人固然很好,但到現在還非常難適應…」
茂樹向公彥述說自己如何地不適應有錢人的生活,公彥靜靜地聽著。茂樹平時是不會那麼多話的,但遇到可以發牢騷的對象時,不知不覺地就說了一大堆。
「啊對了、有個問題想問你,『周防集團』是什麼樣的企業呢?」
「咦…?」
公彥被茂樹問到這種像太陽從那邊出來的無知問題,一時傻眼了。
被問這種簡單的問題,反而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譬如說像車站前的SOUH百貨公司,當然這家百貨公司也只是這個集團眾多關係企業之一而已…」
「耶耶!」
茂樹聽了相當吃驚,說到SOUH百貨公司,是在很多車站都會開設的連鎖性百貨公司,自己還曾經去那裡買過好幾次東西呢。
「那麼…『SOUH百貨公司』就是『周防集團』所開設的吧?」
「是啊、你不知道嗎?」
完全不知道…。
「對了、周防集團要進軍海外時,把集國名字給改了。經營形態也改成股東制,好像要改變原本一人社長的刻版印象。」
公彥不愧是生長在豪門之中,對這種事都暸若指掌。
從「周防集團」四個字看不出是做什麼的,但若說「SOUH集團」,茂樹就知道了,是一個從牙籤到核子武器都有涉及的巨大企業。如此一來,出門有賓士接送,吃的是法國料理大餐也不足為奇。
「原來就是那個『SOUH集團』啊…」
以前孤苦無依的茂樹,終於明白降臨在自己身上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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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深冬一敲茂樹的房門,茂樹在裏面立刻有了回應。
「請進。」
「我進來了。」
深冬說著就進來了,看到茂樹在衣櫥前面換衣服的樣子,突然…。
「啊!」
深冬小小聲地尖叫了一下,就立刻轉過身去。
從學校回來的茂樹,正在換衣服,他身上襯衫前面正開開的。茂樹認為又不是在脫內褲,被看到也沒關係,所以就允許深冬進來。可是深冬完全沒料到。
深冬背對著茂樹相當緊張。
「對、對不起!」
「啊、不、沒關係…」
讓深冬如此慌張,茂樹覺得很不好意思。
上次在浴室的時候,不是很大方嗎…。
茂樹一邊想著這一次和上次在浴室要為自己洗背時的態度竟有這麼大的差異,一邊趕快換好衣服。在這段時間,深冬一直背對著茂樹,顯得相當拘謹,耳朵也紅了起來。
原來上次是對工作有所覺悟,而這次是個意外事件,深冬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原來在能幹的女傭面具底下,也有年輕少女純真的一面。
「你…你換好衣服了嗎?」
深冬在茂樹正在繫皮帶時,問了這句話。或許深冬有用眼睛的餘光愉看到茂樹換衣服也說不定。
「我換好了。」
茂樹已經換上絨質襯衫和西裝褲,深冬回過頭面向茂樹。
「妳有什麼事嗎?」
「是的、我想把便當…」
「啊、我知道了。」
深冬話還沒說完,茂樹就從書包拿出中午放便當用的小手提袋,交給深冬。
深冬接過漂亮的便當盒之後,似乎還有什麼話事要說,在茂樹面前有點手足無措。
「妳還有什麼事嗎?」
「啊、是的。」
深冬手上抱著小手提袋說。
「便當好吃嗎?我是第一次做飯給別人吃,所以沒有什麼自信…」
「啊、非常好吃…」
雖然一向覺得自己很機靈,但在那一瞬間,也只能這麼簡單地誇獎她。不過深冬似乎覺得很滿足。
「太好了…」
深冬從心底鬆了一口氣,在不知覺間抱手提袋的力氣放鬆了。好像是小學生的圖畫被老師稱讚了一般,露出笑容。
原本茂樹想對深冬說便當的樣式太過可愛,被別人看到會很不好意思,但看著深冬高興的樣子,一時說不出口。
雖然那個便當盒不是真的那麼糟糕,但希望不要那麼可愛就好了。
原本以為待會兒再說就行了,結果那一天都沒有機會再交談,這件事也就沒有再說出來。
但是隔天中午打開手提袋一看,便當盒換了。同樣是塑膠製的,但體積較大,樣式也比較樸素。若說昨天的便當盒是妹妹用的話,那今天這個便當盒就是哥哥用的。如此一來,茂樹就不會感到不好意思了。
深冬大概也覺得昨天的便當盒茂樹用起來會有點不適合,所以就換了一個。若是這樣的話,深冬真的很用心在做自己的便當,應該好好謝謝她才行。
深冬比昨天稍稍晚來,大概是要等茂樹換好衣服吧。深冬一來,茂樹就問她便當盒的事。
「深冬、妳是特地為我換了一個便當盒嗎?」
深冬接過手提袋,點了點頭。
「是的、妳還滿意嗎?」
「嗯、只是昨天的便當盒,好像是女孩子用的,有點不好意思。」
茂樹一說完,深冬像小孩惡作劇似的笑了一下。
「對不起,昨天的便當盒是我的…」
聽到深冬的告白,茂樹目瞪口呆。
深冬摸弄著手提袋上的繩結說。
「我很喜歡動物園…」
深冬突然這麼說,茂樹摸不著頭緒。
「在放假的時候,我常去動物園。每次去動物園我都帶便當去,所以這個便當盒是我在用的。因為臨時要為你準備便當,只想到便當的菜色,而根本忘記要準備便當盒。」
經過深冬的說明,茂樹大致了解。在了解事情的同時,茂樹的腦中浮現出「間接接吻」這個名詞。
原來如此,那個便當盒是深冬的…。
也就是說,茂樹是用深冬的便當盒、深冬用的筷子,吃深冬做的便當。筷子和便當盒當然都是事先洗過的,所以嚴格說起來,根本不算是「間接接吻」。但對天真的茂樹來說,只要知道那是深冬的便當盒就足以讓他小鹿亂撞了。
「雖然找了很久,但都沒有適合的容器,只好先拿我的來用…」
深冬問「你會生氣嗎?」
「妳是指那個嗎?」
茂樹的腦袋中不停地迴盪著「間接接吻」四個字,只能勉強裝作平靜地這麼說。
「不會、我不會介意…」
之後深冬拿了手提袋就離開了房間,茂樹則躺在大床上,想著剛剛的事。
我真的完全不介意…
這根本是騙人的,事實上,茂樹知道那是深冬的便當盒之後就心跳不已。
若是讓深冬知道自己的想法,肯定是很丟人的事。實際上,昨天在吃便當的時候並沒覺得心裏小鹿亂撞。只是覺得有家的味道,令人懷念而已。若是一開始就知道是深冬的便當盒,一定會有不一樣的感受吧。
若是深冬先跟我說的話就好了…
茂樹失去了嚐試間接接吻的機會,只能感到遺憾。早知如此,就先含住筷子的前端…茂樹腦中浮現出低級的想法。似乎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好像上鉤大魚跑了一般。
不過哪天洗澡時,可能可以有彌補自己精神損失的機會。
從浴室回到自己房間的茂樹,不得不穿著準備好的睡衣,躺在床上。看著白色的天花板,心裏想著便當盒的事。老是覺得沒有間接接吻是件令人遺憾的事。
深冬另外還說,她常帶著那個便當盒去動物園…。
茂樹雖不知深冬的年齡,但她喜歡去動物園,像個小孩子一樣。能幹的女傭深冬,有令人想像不到的一面。
深冬去動物園的時候,會穿什麼衣服呢?
茂樹這麼想著,因為從未看過深冬穿便服的樣子。這是當然的,茂樹除了看過深冬穿女傭的制服,以及上次在浴室時穿短袖T侐和運動短褲之外,沒看過深冬穿過其他衣服了。
閒著沒事,茂樹開始試著想像深冬穿便服的樣子。
從愛用有可愛圓案的便當盒,以及喜歡去動物園這兩點來看,深冬還有著年輕少女的特質,穿著應該是比較可愛的。首先、茂樹先想像深冬穿著紅色的百褶裙,上半身穿的是有點迷人、正統的白色的寬大外套,衣領上還用絲巾繫成一個可愛的結。
啊、感覺真好(心號)…。
想像深冬以這樣的穿著,坐在動物園的長椅上,吃著用可愛便當盒所裝著的飯菜…。
自己在想像深冬可愛的倩影時,茂樹的臉頗鬆弛了下來。
不過動物園的長椅是四個人坐的,只坐深冬一個人,感覺有點冷清。茂樹接著又想像自己坐在深冬旁邊。
這…這有點像是約會的感覺。
茂樹開始幻想約會的情節。
一個天氣很好的星期天,兩人相約去動物園。大致地看這園裏頭的動物之後,兩人一同坐在長椅上吃便當。而便當,當然是深冬親手做的。
深冬用筷子夾起膨鬆柔軟的煎蛋,接著往茂樹的嘴送去。
嘴張開、啊…
「啊…嗯…」
好吃!…。
此時茂樹臉上露出笑容,正在得意之時,敲門聲又響起了。原來是深冬,這陣子的晚上幾乎都有送甜點來給茂樹。
不知為何每當茂樹在對深冬做不當的幻想時,深冬就會敲門進來。
或許這應該說深冬和茂樹心有靈犀一點通。
深冬拿來的盤子上,放著兩片柔軟多汁的洋香瓜。
「這是做晚上的甜點時所剩下的水果…」
「甜點?」
今天的的甜點不就是洋香瓜嗎?
茂樹坐在床邊,低著頭思考著。
「是的、這是做奶油凍洋香瓜所剩下來的。」
「啊啊…」
今天的最後一道甜點,就是在洋香瓜的上面,加上甜甜的調味醬和奶油的「奶油凍洋香瓜」。雖然仍有洋香瓜的香味,但不明白為何要這樣加工。這是因為法國人很不喜歡,自己做菜的材料被別人知道。
深冬把盤子交給茂樹,就打算離開,但被茂樹叫住了。
「深冬…」
「是。」
茂樹對著回過頭來的深冬,指著手上的洋香瓜說。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一起吃吧!」
茂樹說完之後,對自己所說的話感到驚訝。為何自己會突然對深冬說這些,難道是剛剛的幻想仍有餘韻留在心中嗎?
「如何?有兩片洋香瓜…」
「嗯、可是…」
茂樹看到深冬慌張無措的樣子,為了要把她留下來,正在找個合適的理由。
「那個…在睡前吃兩個洋香瓜的話太多了…,且吃不完的話覺得很浪費…,所以最好是我們一起吃…」
「…」
深冬面對茂樹突來的邀請,一時之間顯得有點猶豫,但最後還是答應了。
「好吧、那就一起吃吧!」
深冬這樣回答,接著走回床邊。
明明沒那個必要,茂樹挪動自己的位置。
「啊、請坐。」
「謝謝。」
深冬坐的位置,要比茂樹要她坐的位置還差了二十公分那麼遠,深冬客氣地坐著。
呼哇…。
深冬的頭髮飄來微微的香味,使得茂樹鼻子發癢。深冬在工作的時候應該不會噴香水的,這個香味應該是洗髮精和微乎其微的體香所混合而成的吧。
啊、好香的味道…。
深冬頭髮的香味,往茂樹的鼻子撲來。如此一來,今天在這床上和深冬一起吃洋香瓜,是這幾天最好吃的洋香瓜了。
「不過,湯匙只有一隻而已…」
一看、盤子上的確只有一隻湯匙而已。啊、的確只有一隻。
茂樹確認事實的瞬間,突然這麼聯想著。
難道這是間接接吻的機會嗎?
茂樹覺得命運之神特別眷顧他,這是「唯一」的機會。而且這次和上次的便當盒不同,這次若成功的話,是真正的間接接吻。
「我再去拿一隻湯匙…」
「不用了,這樣太麻煩了!」
「可是…」
「我們輪流用,不就可以了…」
茂樹堅持他的企圓,同時吃了一口洋香瓜。怕會被深冬知道自己的企圖。
不過深冬…。
「好吧。」
深冬爽快地同意了。
「這件事不要讓老爺知道…」
如果卑微的自己和主人的親屬非常親密的話,一定會被斥責的。
「那麼,這是只屬於我們倆的秘密!」
「是!」
茂樹和深冬兩人的秘密,讓茂樹奇妙地心跳加速。而接下來還有讓茂樹更加臉紅心跳的事在等待著。
「那麼我先吃吧…」
茂樹吃了一口之後,把湯匙遞給了坐在旁邊的深冬。深冬接過湯匙,猶豫地挖了一塊果肉,往嘴裏放。茂樹的眼睛緊盯著,看著自己剛剛放進嘴裏的湯匙,正在慢慢靠近深冬的嘴唇:全裏怦怦地跳,不知會不會給坐在旁邊的深冬聽到。
銀色的湯匙上放著如翡翠一般,綠色的果肉,接觸到形狀漂亮的嘴唇,深冬很有氣質地張開嘴巴,把果肉含進嘴裏。
啊嗯…。
在這個瞬間,茂樹不自覺地想發出聲音,但是他慌張地忍了下來。
「…」
深冬在吞果肉時,她白細的咽喉好像上下微微地動著。現在、柔軟多汁的果肉沾著湯匙上茂樹的口水,要一起通過深冬的喉嚨了。
深冬吞下果肉,湯匙離開了嘴巴,發現茂樹緊盯著自己的嘴。
「什麼事嗎?」
「不、沒什麼…」
茂樹一邊拿回湯匙,一邊曖昧地掩飾自己。
那麼這次輪到我吃了。
茂樹一想到深冬吃過的湯匙,要進到自己的嘴裏,就緊張起來了。
湯匙上的果汁,當然也混著深冬的口水。茂樹忍住不去含著它,挖了一口洋香瓜,往嘴裏放。爽口的甜味立刻在嘴裏擴散開來。
這是深冬的…
這茂樹的初吻﹝間接﹞,有著洋香瓜的味道。
滋……嗯。
雖然只是間接的初吻,但就足以使茂樹滿懷感動。深冬看到茂樹的樣子,獨自嘟囔著…。
「茂樹你…」
糟了!
難道是間接接吻令她不高興了?
「你真的很喜歡吃洋香瓜呢!」
茂樹看到深冬露出天真的笑容,這才鬆了一口氣,把湯匙再次遞給深冬。就這樣,兩人你一口我一口輪流用著湯匙,漸漸把洋香瓜吃完了。雖然只用一隻湯匙,比平常有些不便,但吃完這些洋香瓜並不需要花太多時間。
深冬吃完最後一口洋香瓜,把湯匙放在盤子上。兩人的短暫幽會似乎將要結束了,盤子上的吃剩的果皮顯得很寂寞。深冬也即將離開茂樹的房間,但茂樹希望深冬能在自己身邊再留一會兒。
為了要延長和深冬兩人獨處的時間,必需對深冬說些什麼,可是茂樹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嗯…說什麼都行。
「深冬、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好、問吧。」
「為什麼妳喜歡去動物園呢?」
「耶…」
面對茂樹為難的問題,深冬臉紅了起來。
「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都快十八歲了,還喜歡去動物園…」
「耶…十八歲…」
「是的、十八歲。」
深冬若無其事地說出自己的年砱,但茂樹聽了有點吃驚。
原來深冬還只有十八歲而已…。
看到深冬做事能幹的樣子,以為有二十來歲了,比茂樹年紀稍長。
「關於動物園的事…」
茂樹現在一邊在自己的腦中幻想著,深冬身著水手服,和自己手牽著手一同去學校,一邊慌張地回話。
「啊、是、請說。」
「哥哥…」
深冬這樣稱呼,但又立刻改口。
「我喜歡家兄。」i
「啊?」
深冬突然說這些.…實在有些唐突。這和動物園似乎沒什麼關連。
深冬看到茂樹一臉疑惑,深冬的耳朵紅了起來。
「不、不是那樣的。我想說的是,我不是喜歡家兄。啊、不、我也不是討厭他…」
深冬的樣子,好像是自己喜歡的男孩子被同學猜中了,像個小學女生一樣慌張。
「這是因為家兄喜歡動物園,在我小的時候常常帶我一起去,所以我也…」
我在小的時候,喜歡動物園的家兄常常帶我一起去,所以我也喜歡上動物園。雖然深冬想說的是這些,但不小心說溜嘴的「我喜歡家兄」,應該是真心的。
在茂樹的腦海中浮現出深冬和動物園的景象,但是、在深冬身邊的不是自己,而是陌生的深冬的哥哥。
這…。
雖然沒有嫉妒的感覺,但總覺得不是很有趣。
「那麼,現在也和令兄一起…」
「不!」
深冬搖搖頭。
「現在只剩我一個人,家兄在三年前就去世了。」
啊…。
茂樹方才對深冬的哥哥有一點不喜歡,但聽到他已經去世了,反而覺得內疚。茂樹很了解失去親人的痛苦。
「是意外。坐朋友的車,在高速公路上發生車禍…」
深冬以自己哥哥的事為開端,開始述說自己的身世。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長得什麼樣子。」
在深冬兩歲的時候,她和她相差五歲的哥哥一起被父母拋棄。他們被丟棄在一個人煙稀少的海邊上的一輛廢車裏,兩人當時正在睡覺,被巡邏的員警發現。只能推測說,雙親遇上什麼麻煩到了一籌莫展的境地,又不能帶我們一起走,不得已只好把我們拋棄。
被拋棄時候深冬還不懂事,所以她不知道有關她父母的事。深冬的哥哥~雪伸當時七歲,應該是懂事了,但他不提有關他父母的事。而深冬也不敢去問哥哥。
後來、這對孤苦無依的兄妹,就被隸屬SOUH集團之一的慈善機構給領養了。在慈善機構的這段期間,慈善機構的人覺得他們兄妹的感情很好。他們不僅是玩在一起,倆人一起互相照顧一起生活。那時候被問到將來要做什麼,深冬就回答說「要做哥哥的新娘」。
就這樣八年的歲月過去了,雪伸也已經十五歲了。對慈善機構裏的小孩子而言,十五的時候必須要做個抉擇。他們接受完義務教有之後,必須選擇由慈善機構安排他們就業,或是進入同樣是隸屬SOUH集團之一的強迫住校制的高中就讀。
一向成續很好的雪伸,慈善機構希望他能接受獎學金進入高中就讀,但是雪伸以不希望給別人添麻煩為由,選擇了就業這條路。這是因為他希望能和妹妹一同生活在一起。能和年幼的妹妹相依為命是雪伸的心願。或許就因如此、雪伸他選擇就業這條路,不單是因為不想給別人添麻煩,若是進了強迫住校制的高中,兄妹問的距離就會越來越遠。
但是雪伸只是國中畢業,沒有一個工作地方可以讓雪伸和小學的妹妹深冬一起住。慈善機構的人員對雪伸這麼愛護妹妹,伸出了援手,但怎麼找就是找不到可讓他們兄妹可以同住的工作場地。雪伸的未來難以決定。
這件事被正在視察慈善機構的SOUH集團會長~茂造知情了。茂造同情他們倆的遭遇,依照雪伸的意願,讓他們兄妹倆到自己的豪宅裏一起住,並讓雪伸做男傭的實習。茂造那時已經有六十多歲了,他後悔自己前半生只顧著開拓事業,沒有顧到家庭,或許他想做點善事,彌補自己以前的過錯。
經過一番波折,雪伸和小學四年級的深冬,一同住進茂造的豪宅中,一起工作。不過他們住的豪宅不是現在茂樹和深冬所在的豪宅,現在茂樹和深冬所在的豪宅,是茂造為了迎接茂樹回來,特地在茂樹就讀的高中附近,另外購置的。茂樹對茂造這種奢侈的行徑感到愕然。
儘管,雪伸在茂造的豪宅工作的這幾年間,雖然很拘謹,但過得很幸褔。不過幸褔也僅止於此,突來的橫禍,幸褔的生活也就終止了。
才剛接受成人禮的雪伸,因交通事故而去世。
當時,國中三年級快要畢業的深冬,因哥哥的死而變得沒有志氣,當她好不容易從悲傷中站起來的時候,已經錯過了上高中的時機了。於是她就在茂造的豪宅裏當女傭至今。
深冬平靜地說出自己的成長歷程,深冬的不幸比起茂樹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茂樹從來只有被別人安慰,從沒安慰別人過,聽了深冬的不幸,他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能沈默以對。
房間的氣氛一時變得凝重,深冬苦笑著說。
「我覺得不知道父母長什麼樣子也沒什廳不好…」
茂樹聽到深冬意外地講這句話,看著深冬說。
「就是啊,一開始就不住在一起,就無從悲傷起了,可是…」
哥哥就不同…
深冬…。
茂樹自責為何要問這種無聊的問題,讓深冬想起不愉快的往事。
過了一會兒,深冬再度開口了。
「只要我去動物園,就好像覺得和哥哥相遇了。所以每當放假的時候,就一個人去逛動物園,然後一個人回來…」
深冬露出寂寞的笑容說。
「很奇怪吧,像個小孩子似的…」
「對不起,讓妳想起不愉快的往事。」
深冬看到茂樹自責的樣子,慌張的說。
「不、你別這麼說…」
深冬急忙否認,接著又吞吞吐吐地,害羞地說。
「茂樹、你和我哥哥有點像,所以和你說這些話,覺得很開心。」
「耶?」
深冬沒想到自己會說這話,為了怕茂樹繼續追問,所以慌張地說。
「我、我該告辭了。」
說完之後,立刻起身,像逃跑似的往門的方向去,在門邊輕輕地行了個體。深冬不讓茂樹有留下她的機會,就連吃完洋香瓜的盤子也忘記帶走,深冬的身影就消失在門外了。
床上只剩茂樹一個人,他不明白深冬剛剛所說的話,一個人呆呆地想著。
我像深冬的哥哥…?
茂樹搬到茂造的豪宅也已經過了二十多天了。時節即將進入梅雨季節,這幾天的天氣持續不穩定。原本不適應新生活的茂樹,經過這段日子以來,也已經漸漸適應了。
時間是下午的四點,茂樹和往常一樣,由賓士接送,回到豪宅。茂樹換好便服,走出房門。由於今天下午有體育課的緣故,肚子有點餓,到一樓的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
茂樹走出房門,要從二樓下去,這時和正要從一樓上去的深冬相遇。身穿女傭制服的深冬,一手拿著抹布,一手拿著鋼製的板凳。深冬看到樓上的茂樹,對他微微笑著。
「你回來啦!」
若是有其他的傭人在場,深冬就會拘謹地面對茂樹,若是只有兩個人獨處的時候,兩人就會像好朋友一般。
茂樹看到深冬手上拿著墊腳用的板凳,就問。
「拿那個要幹什麼?」
「這是打掃老爺房間要用的。」
「?」
打掃老爺房間,為何要用到墊腳用的板凳呢?
茂樹有點想幫忙。於是就跟在深冬的後面。待會兒再去吃點心吧。
茂樹肩並肩和深冬走在一起,,一邊找一些話和她說。其實茂樹沒有特別想要說的,只是想盡可能地和深冬在一起談話。
「每天都很辛苦吧!」
「沒辦法,這是工作嘛!」
「光是女傭的工作就這麼辛苦了,還要你為我準備便當,真的是很不好意思…」
「不、那裡。我很喜歡做便當的,我原本就喜歡做菜,所以在做便當菜時一點都不會感到辛苦。當你說我做的便當很好吃時,我真的覺得很高興…」
即使這樣邊走邊聊,深冬在迷宮似的走廊中仍然毫不猶豫地前進,順利地到達目的地。茂樹只要一離開自己的房間就會在豪宅中迷路,深冬若是不清楚豪宅的構造,恐怕不能在這棟豪宅裏當差吧。
茂造的寢室是位於這棟豪宅的二樓裏面,房間的窗戶是打開的,門口擺放著大型的吸塵器。地毯乾淨得可以用臉貼在地上,窗戶上的木條一塵不染。房間正中央的大床整整齊齊,似乎已經掃除完畢了。茂樹似乎知道為何深冬在工作途中,需要回去拿墊腳用的板凳了。
這間房間看起來的確只是用來睡覺用的,除了床之外,只有一個大櫥櫃擺放在牆邊而已。這個大櫥櫃就算是三個人來抬,恐怕也是抬不動的,大櫥櫃的高度快要到天花板那麼高了,所以是有必要用到墊腳用的板凳。
但是這麼大的櫥櫃,在左右兩房的玻璃門裏面只擺放一個類似茶具的磁器而已。這個茶具高高的、形狀不錯、大小剛好、和壽司店的茶杯很像。上面塗有淡綠色的釉料,有點像便宜貨的感覺,但是郤被慎重其事地擺放著,應是出自名家之手。不過,對不識貨的茂樹而言,這個茶具和小孩子用黏土捏出來的東西沒什麼兩樣。與其拿它來喝茶,還不如拿它來做筆筒。若是遇到識貨的人~例如茶道名家的繼承人圓城寺公彥,或許會垂挻三尺也說不定。
「這裏一向是吉川小姐在打掃的…」
吉川她和深冬一樣是這裏的女傭,不過年紀較大。茂樹也見過她好幾次。吉川是五十歲、小個子的女性,做事非常謹慎。
「吉川小姐她今天不舒服請假,所以她的工作暫時由我來做…」
深冬一邊說著為何打掃這間房間的經過,一邊把墊腳用的板凳放到大櫥櫃的前面。
「啊、好高喔,讓我來吧!」
茂樹這麼說著,並手伸向深冬那邊,想把深冬手上的抹布拿來。深冬卻擺出一副「絕對不行」的表情。
「絕對不行,這樣我會被老爺罵的。」
深冬像個小女孩,怕人搶了她心愛的布娃娃般,把抹布藏在身後。
「沒關係的啦、不跟爺爺說的話,他不知道的…」
「可是,這是我應做的工作…」
面對固執的深冬,茂樹一直想說服深冬同意讓他幫忙,若是對深冬說「給我拿來!」也太過分了。因為深冬一直照顧自己很多,茂樹只想盡一點力幫他而已。
「不要一直拒絕我的好意嘛…」
深冬看到茂樹這麼說,自己固執地拒絕反而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就怕怕地說。「那麼我在擦大櫥櫃的時候,你幫我扶著墊腳用的板凳。」
「好吧。」
這種事很簡單嘛。
茂樹答應深冬之後,就繞到深冬的背後,身體稍稍向前彎曲,雙手扶著深冬站著的墊腳用的板凳。如此一來,深冬裙子裏的景象全映入茂樹的眼中。而茂樹則若無其事地向上看著深冬的內褲。
「喔…!」
茂樹一方面不知在叫什麼,一方面張大眼睛看著。
內、內、內褲…。
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從裙子底下往上看,看到內褲是必然的。如果看到其他東西,那才奇怪呢。
深冬穿的內褲和她清純的形象很相配,是白色的。而樣式和小學女生所穿的,極為相似。
茂樹一直告誡自己不能看、不能看…,但還是被深冬的裙底春光給吸引了。深冬則完全沒發覺她的下面早已被看光了,照樣認真地擦著大樹櫃。深冬把大櫥櫃的外面給擦乾淨之後,將抹布換面,用乾淨的那一面,繼續要擦大樹櫃的裏面。
在這段期間茂樹的視線一直緊盯著深冬的棉質內褲。深冬的身材和她的性格一樣,胖瘦合宜,擦大櫥櫃時身體微微的擺動。而愉窺的茂樹,他的臉不知覺地和深冬的大腿靠得非常近,好像茂樹他呼出來的氣接觸到深冬一樣。
面對這使人充滿幻想的內褲,不僅是要把視線移開,更壓抑自己不要去觸摸它。
深冬好不容易將大樹櫃擦好了,就這樣說。
「對不起,已經可以了,因為高處的地方擦好了所以…」
不過茂樹被眼前的光景所迷惑,沒有聽到深冬說的話。
「茂樹、已經可以了!」
「…」
茂樹還是沒反應。
茂樹不走開的話,深冬無法從墊腳用的板凳上下來。深冬此時把頭向後轉,用比剛才更大的聲音說。
「那個、茂樹…」
這是在一瞬間發生的事。在深冬第三次叫茂樹時,茂樹好不容易有反應了。但他的反應竟是把自己心裏所想的說出來。
「啊、是。是白色的…」.「耶?」
雖然深冬一時之間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了,但她立刻就明白茂樹所指的「白色」是什麼意思。
「呀…!」
深冬發出可愛的尖叫,雖然太晚了,但還是拉著裙子。深冬因為害羞,沒注意到自己的重心已經不穩了。
在墊腳用的板凳上失去平衡的深冬,本能反應地要抓住什麼東西,手就往大櫥櫃的方向伸去。但是深冬的運氣非常不好,不但沒抓到東西,反而使大櫥櫃中央,看似貴重的茶具給彈了出來。茂樹此時要說對不起,但他才說出一個「對」字,失去重心的深冬就壓到茂樹的身上來。
「啊!」
茂樹原本是要向深冬說對不起的,但他卻叫了起來。深冬的身體壓向茂樹,咚一聲坐倒在地上。在這個瞬間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是那個茶具摔碎的聲音。
ㄍㄧㄤ…。
——————————————————————————–
寢室裏,大櫥櫃中的磁器打破這件事被茂造知道了,從書房中傳出茂造的怒罵聲。
「什麼!」
深冬和茂樹慎重地並站在書桌前,他們被茂造的怒吼聲嚇得,好像被強烈電流電到一樣,兩人都同時縮了起來。待房間裏的怒聲消失之後,茂樹縮短的脖子稍稍伸長了一些。
「發生什麼天大的事,用不著那麼大聲。」
「你還頂嘴!」
茂造坐在書桌的對面,口沬橫飛,拍擊桌子。
咚!
茂樹的臉只是皺了起來,在旁邊的深冬,她的身體好像縮得更小了。深冬的樣子好像是一隻向主人求饒的幼犬,若再對牠怒吼三聲的話,說不定就會消失在這個世上。怒氣沖沖的茂造,頭上的血管好像蚯蚓一樣浮了起來,再這樣子下去說不定會腦溢血而死。在他瘦得皮包骨的臉上好像要流出血似的,把有老人斑的臉給染紅了。
「茂樹是你弄破的嗎?」
在茂樹說「是的」之前,深冬好像要阻止他說下去似的,搶先開口了,「不、不是的。不是茂樹弄破,是我…是我弄破的!」
「什麼?是妳…」
茂造的視線從茂樹的身上轉到深冬的身上。深冬面對茂造殺人般憤怒的眼神,忍著沮喪說。
「是的、是我。我是代替今天休息的吉川小姐來打掃老爺的寢室的,我在擦大櫥櫃裏面的時候,一時手滑把茶具給打破了!」
不是、不是這樣的。不可能手滑到這種程度。茂樹想開口說,打破茶具的經過,但是深冬發現茂樹想開口解釋,完全不給他插嘴的機會,繼續說下去。無法插嘴的茂樹,只能把一切事情經過暫時壓抑在心裏,~都是自己愉看深冬的內褲,才會發生這種事。
「茂樹只是碰巧經過寢室門口,看到我有困難,想要幫我…」
說茂樹是恰巧從寢室經過實在太奇怪了,但血壓上升的茂造並沒有發覺不對勁的地方。
「所以茂樹和這件事一點關係都沒有,都是我不好!」
「原來如此,是妳弄破的啊…」
茂造雖然降低音調,仍可以感受到他的憤怒。深冬說完話之後,像個被父親斥責的小孩一樣,眼睛低低的看著地上。
事情好像很嚴重的樣子,茂樹雖然早已有被斥責的覺悟,但沒想到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
茂造看著深冬說。
「深冬、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了吧!」
「是的。」
深冬小小聲地回答,茂造下了殘酷的決定。
「從現在起,妳被開除了!」
「耶!」
發出吃驚的叫聲的不是被開除的當事人,而是茂樹。雖然不知道被摔壞的茶具到底有什麼價值,但這樣就把傭人給開除了,未免太殘酷了。若是深冬被趕出去,她就無家可歸了。
「爺爺!」
「這樣太嚴厲了、只不過打破個爛東西,就要開除深冬!」
「你說那是個爛東西?」
茂造氣得發抖瞪了茂樹一眼,茂樹畏縮了起來。
「那個筆筒是茂夫留給我唯一的東西!」
真是令人大吃一驚,那個東西真的是筆筒。
「那是茂夫送給我的第一個生日體物,是茂夫在小學時自己做的。那件磁器做得這麼不精緻,原來就是小孩子做的。茂樹的判斷也不完全是錯的。「那件磁器裏有我和茂夫重要的回憶…」
原來是這樣。
這件磁器是已故的獨子~茂夫的作品,有著對兒子的回憤。
這麼重要的東西被打破,難怪茂造會這麼生氣。不過就為此而開除深冬,還是太嚴厲了。
「不過、爺爺,雖然是這樣,也用不著開除深冬啊…」
深冬擋在茂樹前面說。
「茂樹、不要這樣。一切都是我不好。」
不是的,不是深冬不好。
都是自己起了色心,才會愉看深冬的內褲,是自己不好。所以要罰的話,不該罰深冬,應該罰自己才對。
「爺爺求求你原諒深冬吧,若你肯原諒深冬,我願意做任何事…」
此時,茂造的眼睛在一瞬間,發出光芒。
「大丈夫說話算話吧?」
茂樹被茂造這麼一問,有點不好的預感,但這時也沒別的辦法了,只有點頭答應了。
「好!好,要我原諒深冬,茂樹你必需要結婚才行。」
「結婚?」
茂樹面對爺爺意外的話語,一時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結婚?你是說男人和女人結婚的那個結婚嗎?」
「當然、難道還有其他的意思嗎?」
「可是、要和誰結婚呢?」
「誰都可以。」
「誰都可以啊…」
對無話可說的茂樹,茂造理直氣壯地說。
「你這個年紀,應該有個喜歡的女孩子吧!」
的確、到了十七歲,有個喜歡的女孩子,也不足為奇。不過、每個人的情況不同,也不一定到了這個年紀,非要有個女朋友不可。茂樹想要斬釘截鐵地說「沒有」的時候,不知為何深冬的臉龐從他的腦中閃過,茂樹曖昧地說。
「這個嘛…」
「沒有問題吧?」
「可是、我只有十七歲而已…」
「那又如何?」
「不是要滿十八歲才可以結婚的嗎?」
「說的也是呀…這…」
茂造遲疑了一會兒,但他立刻想到孫子茂樹的生日快到了。
「茂樹、下個星期天就是你十八歲的生日吧?」
「嗯、沒錯…」
真是的,這種事也記得這麼清楚。
茂樹的心裏感到咋舌。
「那麼、你滿十八歲的時候就應該可以結婚了吧?」
茂造不聽懦弱的茂樹解釋,自己一個人點著頭說。
「好、到了下個星期天,就是你的生日和你結婚的日子,為了表示慶祝,要辦一個盛大的宴會。嗯、就這麼決定了。」
「耶耶!」
都怪自己不好,找個這麼爛的理由來推拖,反而使自己要更早結婚。今天是星期一,到下個星期天,只剩下六天了。要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找到結婚的對象,實在很困難。
「你明白了嗎?茂樹。在你十八歲生日之前…不、在那的前一天,也就是星期六之前,要決定好妳的結婚對象,這樣可以嗎?」
「可是這樣也太…」
「怎麼?『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大丈夫說話要算話。」
「這…」
「難道你要眼看著深冬被開除嗎?」
說起來,是茂造把深冬逼到這個地步,他還厚著臉皮這麼說。茂樹若是不想深冬被開除,就只得乖乖地照做,已經顧不得自己被逼得要結婚的事了。這時不容茂樹向茂造做不明確的回答。
「茂樹、你不需要為我這麼做。我自己做錯的事,自己要負責。」
深冬看不過去茂樹困擾的樣子,而插嘴了,但是茂造…。
「深冬、妳不要說話。」
深冬聽到茂造這麼說,立刻閉嘴,沮喪地退下。無論如何茂造從自己小時候開始,就是自己的主人。不要說是被大聲斥責了,就算輕輕地被罵一下,也會嚇得動彈不得。
茂造命令深冬之後,完全一改剛剛強人的態度說。
「茂樹啊…」
「我都已經七十多歲了,說實在的,也沒幾年好活了。說不定明天就會突然離你而去了…」
「為什麼突然講這些,說什麼明天就會突然離你而去了…」
此時的茂造很沒有精神,和剛剛怒吼聲可以震動玻璃的強人相比,想不到會是同一個人。
「我想我也活得夠久了,對這個世間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了。唯一的心願,就是能看到自己的兒子婚姻幸褔。一想到過去自己的愚蠢,就覺得非常的遺憾。」
「爺爺…」
茂造突然變得很沮喪,心地善良的茂樹,被可憐的老人一番話給感動了。
「想到自己這麼不顧家庭,到了晚年還能和孫子生活在一起,不能說是不幸褔。能再見到自己的孫兒,我別無所求。但是我沒機會向兒子茂夫祝他幸褔,至少…至少想見到孫子的新娘,同他們說『恭喜』,這是我最後的心願…」
茂造不知不覺兩眼濕了起來啜泣著。並用渴望的眼神,抬頭看著為難的茂樹。「這麼做或許會帶給你很大的困擾,但請你可憐我這個再活也沒幾年的老人,讓我在死之前能留下一些美好的回憶。」
「可是,這實在是…」
茂樹想拒絕,但茂造這時以高揚的嘆息聲阻斷茂樹想說的話。
「喔喔…你真無情。我已經失去了我兒子,我這麼可憐,你真的不願成全我這小小的心願嗎?難道你對一個可憐的老人都不肯施捨一點同情心嗎?」
這個老人還挺會說話的。竟然把逼自己孫子在星期天之前結婚,說成是小小的請求。不過、茂樹已經被茂造牽著鼻子走,不但不能反駁茂造,反而要照著他的意思做。已經佔盡優勢的茂造,這下更是一個勁地說個不停。
「我明白了,我不再求你了。你真是無情啊…。反正我這個作孽的老頭,不能帶著美好的回憶進墳墓,只能一個人孤單地死去,是不是啊?茂樹?」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然,你是什麼意思?」
「這個嘛…」
「你就只想到你自己,寧可踐踏我這個可憐的老人,拋棄無處可去的深冬嗎?或是你願意委屈你自己,幫助我們呢?你要選擇那一條路呢?」
不愧是當代大企業家,人雖然老了,但在商場打滾多年,看透了人情世故,這是茂樹無法匹敵也是辦不到的。說起來原本是在討論要不要開除深冬,但不知覺間話題被扯遠了,竟變成在討論茂樹結婚的事。
茂造的真正目的,就是要逼茂樹在限期之內結婚吧。但對茂樹而言是非常困擾的。茂造利用這次深冬打破筆筒的事做藉口,趁機逼茂樹早點結婚。
「我知道了,雖然不能答應你,但我會考慮看看…」
被逼到無路可退的茂樹,想用曖昧的回答來推拖,但話還沒說完,就被茂造高亢的叫聲給打斷了。
「你明白了我的心意了!要結婚了嗎!真是我的好孫子!」
「啊、不、我還沒決定呢…」
茂造不理會茂樹微弱的抗議,高興的說。
「那麼、茂樹,期限就是星期六了。在那之前,要決定好結婚的對象。若是你不能做到,就立刻開除深冬,叫她立刻收拾行李,離開這裏,如何?」
就這樣以找尋幸運兒的新娘,為主題的狂想曲,即將奏起樂章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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