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一陣陣刺痛,「啊」的一聲我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前一片白,我定了定神,明白我原來是躺在醫院里。 我看了看自己,還好,除了頭上包著,身上倒沒有什幺傷。
「你醒了?醒了就好,我們已經通知你的愛人了,她馬上就到。你現在頭暈嗎?」耳邊傳來溫柔的聲音。我轉了一下頭,看見一個護士站在床邊,低頭看著我。
我感覺了一下,好像除了頭有一點點痛,別的沒什幺,就說:「還好,頭不暈,只是有點痛。」護士輕笑一聲說:「這是因爲你的頭被開了一個口子,縫了幾針,當然會有點痛。不暈就好,如果你有頭暈、想嘔吐的感覺就要及時告訴我們。」「哦。」我回答了一下,就閉上了眼睛。護士雖然漂亮,但個性內向的我可不敢有調戲的沖動。
真倒楣,我歎了一口氣,本來好好的在上班的路上走著,經過一片居民樓的時候,一個花盆從天而降,砸在了我的頭上,還好花盆不大,估計也不是很高,不然,我估計也醒不過來了。
別人碰到天上掉餡餅,我倒好,碰到天上掉花盆,而且是直接掉到頭上的那種。 我自嘲的笑了一下。我從不好高骛遠,我的成長之路也是平平淡淡:讀了一個不好不壞的大學,畢業以后找了一個不好不壞的工作,在城市里買了個不好不壞的房子。不過好運的是,我找到了一個很好很好的老婆:漂亮、溫柔、勤儉持家。生了一個兒子之后,老婆就做起了全職主婦,家里的一切從沒有讓我操心,不大的房子乾淨又溫馨,兒子健康又聽話。
從女人進來,到護士出去,我被一連串的意外搞得有點頭暈。這都是什幺跟什幺啊?被砸了一下頭,醒過來世界就變了一樣。我看出來女人應該不是裝的,但是我是真的不認識她。
不到一會,那個護士就帶著一個醫生進來了,醫生一進來就問我:「你覺得有沒有什幺不舒服,比如頭暈、惡心,或別的什幺?」我其實心里也有點害怕了,我以爲我在做夢呢!剛才還偷偷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好痛,應該不是做夢,但這是怎幺一回事呢?聽到醫生的問話,我楞楞神,只能說:「就有點頭痛,別的倒沒什幺。 」醫生一聽,又問:「你是覺得頭里面痛還是就頭皮痛?」我想了一下,除了頭上那個傷口,真的沒別的,就說:「里面不痛。」醫生沈默了一下,說:「這樣吧,你先去照一下X光,然后再說,好吧?」我還能說什幺呢?那個女人也連忙點頭。 護士扶起了我,其實我覺得我自己可以走,但有人照顧的滋味也不錯。 醫生帶著我們去照什幺X光,我現在不敢說什幺,怕別人把我當怪物,只能由著他們。
一系列檢查忙下來,我又回到了病床上。現在,我半躺在床上,那個女人拿著一碗皮蛋瘦肉粥,一口一口的在喂我。我本來說我自己來,可那個女人一定要喂,我只能沈默。
吃完稀飯,那個女人便一直問我問題,什幺記不記得她是誰啦,什幺家里有幾個人啊……我現在可不敢說什幺了,只能搖頭,被問煩了,只能說困了,要睡覺,然后就躺下了。
我閉著眼睛,心里混亂,這到底是怎幺回事?想了半天,不得要領。 我忽然想到,不會是無聊的時候在網上看到的什幺穿越啊、重生之類的吧?但剛才我看了一下,好像時間差不多啊!身體年齡也差不多啊!
想了好久,還是想不到原因,倒是感覺到一股尿意,我就下了床,那個女人一看我下床,連忙來扶我,問我干嗎,我就說要上衛生間,她看我身體沒什幺,也沒有跟來。
我撒了尿,在洗手的時候看了一下鏡子,一看就呆住了。我看到的是一張陌生的臉,也不是說難看了或變英俊,差不多,但絕對不是我以前那張臉。
我就看著鏡子里的臉,還好,我的心理素質不算強大,但也不算太差,沒有被嚇暈。我看了足足有十幾分鍾,然后又掐了自己的大腿好幾下,咧了咧嘴,不是做夢。難道是靈魂轉移?網上小說看多了,說實話想像力也豐富了好多。
我用水洗了洗臉,覺得冷靜了一點。 我想著,除了靈魂轉移,想不到別的原因。但要怎幺辦?這個還沒想好,肯定是不能說出去的,不然可能會被科學家拿去切片研究。
我在自己心里給自己加了加油,定了定神,就回到了自己的病床上,看到那個醫生拿著一張X光圖在和那個女人說著什幺。 我走進去,醫生就對我說:「張先生,我看了你的X光圖,應該是沒什幺。 但人的大腦是很神奇的,我們現在也沒有研究清楚,我估計是有什幺壓到了你的記憶神經,讓你暫時失憶了。」說著,他轉向那個女人說:「你先生的身體已經沒什幺大礙,但記憶暫時失去了,這個就要你多和他聊聊天,希望可以讓他早點恢複記憶,這個東西我們沒有特別好的方法,你要有耐性,慢慢引導。」看到醫生說不出原因,我其實有點清楚了,應該是靈魂轉移這種很扯的事情讓我碰到了。不知道這個是福是禍,但不管什幺,我現在只想出院。我現在很想我的老婆,還有我可愛的兒子,不知道他們怎幺樣了,一定也很擔心吧?
那個女人(也就是這個身體男人的老婆)叫吳雙,從病曆里我也看到了我現在的名字:張偉。
在我的執意要求下,我出院了,雙兒陪著我走到醫院門口(她說我都叫她雙兒),叫我等一下。一會,一輛寶馬就開到了我的面前,原來我身體的主人是個有錢人。說實話,我感到並不高興,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屬于我,會不會穿幫,但現在我也不知道做什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坐在沙發上發著呆,現在我出院已經好幾天了,頭上的傷口也好了很多,雙兒去了廠里。 我已經搞清楚了現在我的身份,我叫張偉,今年32歲,是個富二代,父母出了車禍,作爲獨生兒子的我自然的繼承了家産。 不過我身體的原主人基本就是個不學無術的人,因爲父母溺愛,不愛讀書,也沒有什幺生意頭腦,繼承了公司,基本就沒怎幺管過,不到幾年,就虧得一塌糊塗,沒辦法,只能賣的賣,關的關(我估計應該是有人看到現在的主人沒本事,所以故意吃了他的公司),現在就剩下一個制衣廠老婆雙兒看到實在不行了,就也到廠里幫忙,現在基本就是雙兒在管著,我基本就是每天昏天酒地的。不過雙兒倒是個好女人,廠子在她的管理下,倒是撐住了,她對我也不離不棄,不過看她的樣子,應該也是對我怒其不爭吧!我的受傷,是因爲我去廠里,有一個師傅要我加工資,我罵了他,罵得不大好聽,后來慢慢地變成了推來推去,那個師傅推得我撞到了頭,當時就暈了。這些都是從雙兒的嘴里知道的。
我們現在還沒有小孩,不知道是什幺原因,所以現在家里除了一個保姆,就我一個人了。我越來越想自己的老婆和兒子了,但我想過,我以這樣的樣子去見他們,他們會認我嗎?應該會被嚇到吧!
但我實在是忍不住自己的思念之情了,從我和老婆結婚后,我們就沒有分開超過24個小時,我已經很習慣她在我身邊了,她不在身邊,我總覺得身體好像少了一塊似的。現在的老婆雙兒雖然漂亮,在我面前也不避諱,常常換衣服什幺的,但生性保守的我,卻以身體爲由從來沒有碰她,我覺得這是背叛。
我出了門,看了看自己現在的家,一棟歐式的別墅,坐落在一個依山傍水的別墅區里,在這個城市里,對于我來說應該是個天價吧!現在這是屬于我的,但我並沒有什幺感覺,一個是因爲還有點彷徨,現在也沒有歸屬感,還有就是想念我心愛的妻子和兒子。
這幾天我了解到,這里和我以前的地方屬于同一個城市,謝天謝地,不用我舟車勞頓。 雖然家里還有一部車,我在大學里其實也考了本本,但我沒有開車,因爲以前沒有買車,開車技術實在是不敢上路,所以,我選擇了坐的士。
坐上的士,我說了以前小區的地名,司機還不大清楚,可能那個小區太小了吧!我就說了附近一個較有名的地方,司機才明白。
距離家越來越近,我的心里也越來越緊張,不知道老婆會認我嗎?
到了小區附近,我就下了車,慢慢走到小區門口,我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怎幺進去,進去怎幺說,我徘徊著。
「成太太,今天怎幺買那幺多菜啊?」我看見小區傳達室的保安老李走到門口時對著我后面打招呼。「是啊,這幾天我老公受了傷,我買點菜給他補補。 」聽到后面傳來的聲音,我一陣激動,因爲這個聲音很熟悉,正是我這幾天朝思暮想的老婆——珠兒。
我連忙轉頭,果然看見我思念的老婆提著幾個超市袋子,里面都是菜,向著小區門走去。只見老婆上身穿著一件很簡單的白色短袖,下面是一條牛仔短褲,渾身洋溢著青春氣息,雖然是一個三歲小孩的媽媽了,但因爲妻子的皮膚很白,身材嬌小,看上去很難讓人相信她已經結婚了,如果不認識的人,肯定以爲她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
我一陣激動,連忙想上去打招呼,但立刻想到,我該怎幺說,難道就說自己是她的老公,只是變了個樣?她會相信嗎?所以我放下了已經向前伸出的手,眼睜睜的看著她走進了小區老李看到了我的異樣,問我:「這位先生,請問你有什幺事嗎?」真的不認識我了,以前我們算是挺熟的了,現在他看我的眼神滿是陌生。
「沒有,我只是路過。 」視線里已經看不到老婆了,我失魂落魄的回頭,忽然想到我老婆剛才說的話,我一激靈,這些菜是爲了給她老公補身子的,我在這里,她哪來的老公?難道……我想到一個可能性,難道是我的身體也碰到了和我現在一樣的情形?我害怕得發抖。如果那樣,我和張偉兩個人算什幺情況?借屍還魂?我們算死了還是活著?前些天我都想不到這些,但是現在,我的腦袋里蹦出了這些問題我發瘋的回頭,跑到小區的傳達室,飛快的說:「我找人,C棟305,我有急事。」老李讓我嚇了一跳,看著我的眼神滿是警惕:「剛才上去的人是誰,你認識嗎?」我知道老李懷疑什幺,只能說:「認識,她應該是珠兒,老公叫成成,我是成成的朋友,但他老婆和我不熟,我看過她照片,不騙你,我找成成有急事。」我知道我的話漏洞百出,但我當時也實在想不出什幺,只能亂掰。
老李看我的衣服都是名牌,可能想我應該也不是什幺壞人,居然相信了,只是叫我登記名字,我立刻寫上張偉,他就讓我進去了。
我飛快的進去,熟門熟路的走到以前的家門口,深吸了一口氣,不管要面對的是什幺,爲了我親愛的老婆和孩子,我都要面對它。我摁著門鈴,一會,門開了,珠兒開的門,她看見我,好奇地問:「你找誰?」看著她,我說不出話,我只覺得心里很難受,我親愛的老婆居然問我找誰,同床共枕五、六年的妻子居然不認識我了。
珠兒見我發呆不答話,可能我的表情也不大好看,有點害怕了,她回頭叫了一聲:「老公,是不是找你的?」我聽見里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誰啊?」然后從我妻子旁邊探出了一個頭,一個讓我不知所措的、雖然心里已經想到、但還是嚇得向后一跳的頭——我的頭!是的,我看見我面前站著一個我!
我看見我(有點暈,我再想想怎幺措辭)也是一跳,但立刻把我拖了進去,嘴里說:「是我的朋友,以前的老朋友。」說著就把我拖進了房間。 從門口到房間的路上,我看見了我三歲的兒子,坐在那里看動畫片。
我們一進房間,他就鎖上了房門,抓著我的肩膀,激動地說:「我是你,你是我,是不是?」雖然說得很混亂,但我還是聽懂了。是的,我們不但是靈魂轉移,剛好還是靈魂互換我們瞪著彼此,不知道要說什幺,也不知道怎幺辦。 沈默了一會,我問他:
「你是怎幺知道這個的?」他苦笑一聲:「以前看到一部電影,有這個情形,誰知道真的會發生在我們身上。」又是一陣沈默,他擡頭問我:「怎幺辦?」我看了看他,他的眼神很惶恐,很無助,我知道他也不敢說出來,這種事,要不就有人說你神經病,要不就把你拿去研究。雖然他現在的身體是我以前的,但人的本質其實還是靈魂,所以,其實我們是互換了,但我們還不能換回來,因爲我們的身體沒換,天意弄人。
其實,從我在雙兒嘴里了解到張偉以后,我是看不起他的,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努力過,不學無術,所以現在也當然不知道怎幺辦。 我雖然剛開始也是害怕,但現在,我已經讓自己冷靜了下來,我知道,我要自己想辦法。
我問他:「你現在身體好了沒有?」他摸了摸頭說:「身體是好了,過幾天我們就換回來,你家好窮,我虧大了。」我無話可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再糟蹋,家産也不是我現在可比的。但怎幺換?老婆怎幺說得通?我只能說:「換肯定要換,但不要急,要慢慢來。」他雖然不上進,但也不傻,聽到我這樣說,也知道我們就這樣換回來,那也太驚世駭俗了,所以也只能點點頭過了一會,我忽然想到個問題,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我心里一緊,但我想,也不一定是我想的,我對自己說,不要怕,不要怕,不要嚇自己。我定定神,問他:「你碰過我老婆沒有?」我強作鎮定,但顫抖的聲音還是出賣了我。
他聽見我的問話,看了看我,眼神立刻移開,然后擡頭說:「你難道沒有碰過我老婆?」我一聽,一股怒氣沖上頭,我撲了上去,一把抓住他,咬著牙罵道:「你這個人渣,居然敢……」我握緊拳頭就想揍上去,但看到眼前這個人,這是我啊,這張臉陪了我三十多年,看著他懦弱的看著我,我竟然打不下手。
他弱弱地說:「是她主動的,我怎幺抵擋得了……」我無力說話,老天這樣玩我。我閉上眼睛,眼前飄著他們抱在一起的情形,無話可說,因爲和床頭結婚照上兩個人一模一樣……外面傳來珠兒的聲音:「可以吃飯了,你們兩個人在干什幺啊?」我擡頭看他,只見他也在看我。
我們走出房間,只看見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四菜一湯,珠兒對著張偉(以靈魂爲主)說:「老公,你招呼你朋友一起吃飯吧,我喂一下兒子。」我一聽,下意識的要搭話,但一看她的眼神,她竟然是看著張偉說的,我一時心如刀割。我知道不可以怪她,但我還是不能自抑,眼睛一熱,兩行眼淚流了下來。
我轉過頭,急匆匆的走向大門,打開門,沖了出來。也不管他們怎幺反應,疾步走下樓梯,走出小區。 看見珠兒溫柔的看著別人,我怎幺吃得下飯?痛苦的是,我還不能反對。
我走在大街上,一時不知道去哪里,我漫無目的的走了好久,直到感覺到餓了,我才稍微清醒一點,我打了一個車,回到了現在的家里。 我走進家門,保姆問我有沒有吃飯,我搖搖頭,過了一會,一桌豐盛的飯菜就擺在了我面前。我自嘲的想,我起碼過上了有錢人的生活。
在渾渾噩噩中,太陽下山了,我現在的老婆——雙兒回來了。她走進房間,看我躺在床上發呆,歎了一口氣,可能也已經習慣了吧,也沒說什幺。 她放下包包,就在我面前換起了衣服,我瞥了一眼,然后就沒有收回眼神。